“婉婉！”
胤禛强忍着剧痛，颤抖着伸出手，轻轻地搭在了秦玉婉的手腕上。
鲜血从他的伤口中涌出，顺着明黄色的龙袍流淌而下。
一滴、两滴……每一滴都像是他破碎的心在滴血。
他的手掌感受到了秦玉婉的脉搏，那微弱的跳动逐渐和他自己的心跳成了同一频率。
他没有问为什么，只觉得心痛，密密麻麻的，就像有千万只白蚁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秦玉婉突然咧开了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温暖跳跃的火光蔓延，却照不暖她眼中的寒霜。
她握着簪子的手猛地一用力，将簪子从胤禛的身体里拔了出来，带出了更多的鲜血。
她似乎还不满足，几欲再次将簪子刺向胤禛，这时一只脚突然踹中了她的胸口，将她狠狠地踢飞了出去。
秦玉婉直直地砸进了侍卫群里，她手中的簪子也随之滚落，在地上弹了两下。
黛玉定睛看去，那支钗该是秦玉婉封嫔时，胤禛特意赐给他的一支铜鎏金花丝米珠点翠大雁簪。
因为这些都是胤禛嘱咐内务府置办了，黛玉晋封礼之前都一一检查过的，秦玉婉本身也经常戴着这支簪子。
眼下这簪子的一头极尖，甚至连簪身两侧都被打磨得薄薄的，显然是为了让它成为“神兵利器”费了很多心思。
胤禛无力地斜倚在苏培盛的身上，看着秦玉婉面上的阴晴明灭。
秦玉婉的面庞白皙而柔嫩，宛如美玉一般，散发着淡淡的光泽。双眸漆黑如墨，却透露出一种麻木不仁的冷漠。
胤禛凝视着她的眼睛，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
“把她……关押起来。”低沉而沙哑的嗓音，仿佛用尽了胤禛仅剩的所有力气。
昏迷之前，胤禛深深地看了一眼黛玉，其中代表着的深意，黛玉懂，可她真的希望自己不要懂。
那日，胤禛派人传话，要她去帐中密谈。黛玉心中有些猜测，却实在忐忑。那日说的一切，字字句句历历在目，却每一句都在剜她的心，好似这世间万物都不过是场交易。
而她连拒绝的自由都没有。
“玉儿，此事艰险，本不该让你和孩子们牵涉其中。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身为朕的孩子，自该有咱们满人的魄力和勇气。唯有如此，方才能放松他们的警惕，将他们一网打尽。”
“皇上！”黛玉强忍着眼中的泪滴，“您的安排，臣妾不敢多言。臣妾只是一介女流，能为大清哪怕牺牲都是臣妾的荣幸——但可否不要让臣妾的孩子们当诱饵？臣妾知道皇上缜密，定能做到万无一失。然而臣妾身为人母，实在难以看着孩子们陷入危险的境地！”
“玉儿，你服侍朕多年，你的好处，朕心中有数。若此事成，朕便升你做皇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母凭子贵，你的儿子弘曜也会成为众皇子中朕最钟爱的皇子。”
“皇上这是要捧杀臣妾母子……”
“你放肆！”
这背后隐藏的种种纷争和猜忌错综复杂，黛玉实在不愿多想。
对于一个逐渐步入暮年的皇帝来说，长成的皇子是他的希望，某种程度上更是他的绝望。
“十四爷。”黛玉紧紧地捏住手中的帕子，目光落在了允禵那漆黑如墨的眸子上，她知道是否能够信任眼前这个男子。
然而她依然已经别无选择。
胤禛和弘历都受了伤，十三爷远在京城，弘昼留在了准噶尔前线，弘曜年纪还太小威信不足，更何况允禵手握兵权，她实在找不到其他人可以托付了。
但……既然胤禛都信任他……
黛玉深吸一口气，强撑着有些软的双腿，抿紧了双唇：
“后宫女眷和皇上侍疾的一应事情本宫和惠妃自会安排好，侍卫和前朝的事情就暂时烦请王爷了。弘曜愚钝，这些日子跟着他四哥还算得力，一些小事你便让他给你打打下手，不要过于劳累了。”
“皇嫂吩咐，小王自然尽心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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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针入水，溅起一丝涟漪，而后迅速沉入水底。白瓷碗中的水面上，缓缓浮现出一抹淡淡的青灰色。
富察氏双眼红肿，仍坚强着守在弘历的身边，不肯离开半步，哪怕她已经哭湿了三条帕子。
安凌壑带人去搜了穆妃的住处，但那里没有搜出任何的解药，连一丝线索也无。。
太医们心急如焚，只得先行给弘历灌下了大量的绿豆汤，但具体是什么毒，要怎么解，还需要一些时间。好在处理得及时，毒性不算霸道，弘历的性命至少是无忧了。
值得一提的，是穆妃那个明显有些武功功底的贴身侍女不见了。黛玉便把这件事交给了凌壑，命他务必全面追查这个宫女的下落。
另一边，胤禛那的情形不容乐观。
虽然说秦玉婉力气有限，造成的伤口并不算很深。可胤禛的年纪放在这里，再加上两年前那次时间以后，身体便大不如前。
现如今他就算是简单的外伤都需要相当长的时日复原，更不用说这伤口又引发了内出血。
当夜胤禛就发起了高烧，整个人红成了大虾，把侍疾的柔妃吓得够呛。幸亏有青霉药的压制，伤口才没有进一步感染的迹象，但这也耗费了胤禛整整三天的时间，才勉强稳定住眼前的危急状况。
黛玉坐在帐中，黑着脸听着卫临小声的禀报，心中的焦虑愈发沉重。
“娘娘，微臣斗胆直言。经过这几次三番的折腾，再加上之前金丹在体内累积的毒性，皇上的寿数……最多也就只有这寥寥数年了。”
黛玉沉默良久，缓缓开口：
“此事切不可声张，以免人心惶惶。”
卫临点头称是，将一盒药粉放在了黛玉的小桌上，悄然退下。
黛玉把玩这盒药粉许久，终于整了整衣衫，命紫鹃给自己梳妆：
“走吧，紫鹃。这么多年过去了，陪本宫去见一见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