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传来白狼身上温热而真实的体温，作为无声而真实的慰藉，稍微驱散了一些查理心头那片挥之不去的阴霾。
他缓缓抬眸，迎上洛基那双此刻显得分外温和的冰蓝色狼眸，嘴角勉强扯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可或许那笑容看起来脆弱得像是随时会破碎，非但没能起到该有的作用，反倒让洛基眼中的担忧愈发浓重。
却像是被这过分直白的关切灼伤了一般，查理指尖微微一颤，下意识地将手从那份温暖的皮毛间抽了回来。
他有些慌乱地偏过头，视线在无所适从中不经意间飘向另一侧的渡。
有些出乎查理意料的是，渡此时居然也像他一样，整个人深深陷进了沙发里。
可那样的姿态却显得有些微妙而怪异，让人难以分辨他究竟是感到放松惬意，还是被某种无形的重量压得疲惫不堪。
面具下的表情依旧无法窥探，但查理却莫名从那份过分的安静中，感受到某种复杂的情绪在暗流涌动。
“……抱歉，我不问了。”
心里忽然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愧疚，驱使着查理率先低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明明事先说好了尊重你保持沉默的权利……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咄咄逼人地强迫你回答任何你不想说的事——”
“为什么要道歉呢？”
渡的脑袋微微一动，那副面具随之缓缓转向查理的方向，打断了他越来越激烈的自责。
少年的声音恢复了些许轻快，却依旧比平时低沉沙哑了不少，也不知是被方才的对话影响到了心态，还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悄然扼住他的咽喉。
渡顿了顿，喉结明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在仔细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了好一会，查理才听见他无奈而理所应当地重新开口：“追寻真相这件事本身，从来都不是错的呀。”
“只不过……”
说着，渡轻咳两声，随即抬手指向自己。
那动作显得有些僵硬生涩，莫名让查理联想到了忘记给关节上油的机器人。
“被你追问的这个人，恰好……选择了不回答而已。”
“这不是很常见的一件事吗？”
“就像……就像有些门注定永远紧闭，有些秘密本该长埋地底——但这从来都不意味着，那个敲门的人，或是想要挖掘真相的人……做错了什么。”
这番话语通透得近乎苍凉，与渡那过分年轻的少年身影形成了某种分外矛盾的对比，让查理不由得愣了一下。
但是……恍惚间，他想。
如果多多还在的话，大概也会用这样带着点无奈、却又无比坚定的语气告诉他：追寻真相本身从来都不是错误。
即便眼前的这扇门紧紧闭合，即便答案似乎遥不可及，但只要不轻言放弃，换一个方向，再走几步弯路，又或者鼓起勇气去多敲几扇门，或许就能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未来，邂逅那个曾苦苦追寻的终点。
那样近乎盲目的乐观，那种永远不会被挫折击倒的韧性……可真是让人怀念，又忍不住有一点嫉妒。
“你这么说……倒真的很像是多多的朋友了。”查理的嘴角艰难地向上弯了弯。
尽管那抹笑意依然带着淡淡的忧伤，但一直默默旁观的洛基能敏锐地察觉出，这比刚才那个脆弱得随时会破碎的表情真挚自然了许多。
那双冰蓝色的狼眸中闪过一丝释然与欣慰，就连尾巴尖也不自觉地轻摆了几下。
“我本来就说我是呀。”渡轻笑一声，那笑声听起来比原来轻松了不少。
只不过，若是仔细听的话，其中似乎还夹杂着某种更为复杂微妙的情感。
尽管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似乎是在努力说服自己什么，又或是努力让自己相信什么。
然而，气氛刚才难得缓和下来片刻，便立刻被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无情打破。
“哦——？”
像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唐晓翼故意将声音拖得很长，听起来格外欠揍。
他嘴角噙着一抹坏笑，慢悠悠地从另一边的椅子上直起身。
确认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成功吸引到自己身上之后，唐晓翼才不紧不慢地往下继续：“查理同学不问，可不代表我这个做老师的不关心学生呀。”
“我现在呢，可有一件特别、特别好奇的事——”
“亲爱的小渡同学，既然你有幸见过‘人的多多’了……那不知道你有没有更大的荣幸，亲眼见识过传说中的‘狗的查理’呢？”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微微一转，狡黠的目光便意有所指地在查理身上缓缓扫过。
查理：“……？？？”
他大脑瞬间宕机，完全没能跟上唐晓翼这诡异的思维跳跃。
早上被磕到的额角又开始隐隐作痛，连带着太阳穴都一跳一跳的。
“人的多多”这个说法已经够让人摸不着头脑了……“狗的查理”又算怎么回事？
这位实习老师的语文到底是哪个体育老师教的？能不能来个人好好管管？
渡闻声偏过头，那张绘着诡异符号的面具上，黑洞洞的眼孔就这么正正地朝向了唐晓翼的方向。
但他却没有从沙发里坐起来，只是懒洋洋地伸出一只手，拇指在食指和中指上轻轻搓了搓，做出一个全世界都能看懂的手势。
“唐老大~问呢，当然是可以问的啦。”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轻快得过分，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甜腻，像是掺了毒的蜜糖。
“毕竟，好奇心这种东西嘛，是人人都有的呀。”
“但是呢——”
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话锋随之一转，语气中多了几分玩味。
“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哦~”
“想要打听这种珍贵的独家情报，总得拿点什么像样的‘好东西’来交换吧？”
交易。
不约而同地，在场的两人一狼都听出了渡真正的言下之意。
空气中弥漫起一种微妙的紧张感，就连洛基都不自觉地竖起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