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做？”虚华目送清澜驾云带着沉舟离开，身后传来小白的询问。
他转过身，就见化作人形的小白斜倚在藏经阁门前，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不解与困惑。
虚华道：“什么？”
小白望着清澜与沉舟的背影，沉默片刻后道：“沉舟喜欢清澜，但他喜欢的不是眼前的清澜。”
虚华叹了口气，“你也看出来了。”
沈沉舟其人，就如虚华之前所言，天性凉薄，情感淡漠。对于在父亲尸骨未寒之际被亲生大哥赶出家门一事，他并没有过多的愤懑，甚至可以说他从来没有在乎过他的大哥，所以不会因为对方的行为而产生什么样伤感的情绪。
这样的性子，的确十分适合修道，但换言之，他将自己的心门关闭过紧，以致于没有人能够走进他的心门。
沈沉舟当日拜入宗门的理由是想要寻仙问道，但对于他这样性子的人而言，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过是一时兴趣，一旦腻了就会毫不犹豫的抛去。但他在对某项事物有着兴趣的同时，就会投入全部的热情灌注其中，是以他这样三分钟热度的修仙缘由，才能被传送阵内的金丹期弟子认可并接引入宗门。
如果仅仅如此，哪怕沈沉舟的体质是最适合传承霁景道法，虚华也不会收他为徒。他想要的，是一名能够将师祖霁景的道法发扬光大，扬名启元星的道脉传人。是以在沉舟在白玉天梯入定以后的这些日子，虽然吸引了无数人的注目，但虚华从未兴起过考察他一番的冲动。
直到霁景在天劫中陨落，沈沉舟并清澜等众多靠近落日谷的低阶弟子被卷入时空乱流当中。
沈沉舟不知道在时空乱流中经历了什么，在季留真将他带回以后，虚华突然发现他整个人的精神气都变得不一样了。
从前的沈沉舟，表面上开朗热情，其实什么都不在意，性情淡漠到了极点甚至连修道的*也没有，在不少宗门散仙看来实在是浪费了沉舟的绝顶天资；而如今的沈沉舟，虽然还是万物不沾的性子，但虚华敏锐地察觉到他起码对于修道有了热情，对于五灵学宫也不知怎的充满了好感。
虚华不知道是什么导致了沉舟的变化，但无疑是很看好沉舟这样的转变的。
沉舟对待初次见面的清澜的不同，也被虚华和隐藏在山林中的小白看在眼里。
天知道虚华当时有多么惊讶，清澜或许会以为是新师弟心思细腻、为人体贴才没有在她哭泣的时候站出来惹她尴尬，但和沉舟相处过一个月多少了解他性子的虚华小白才是被惊到了！
沈沉舟在外表面一向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很多时候他明知道会让别人尴尬，但他就是认为无所谓而不管不顾地说出口。不少在藏经阁附近的宗门弟子都是被他给赶跑的，这位新同门的性子在他们看来实在是不敢苟同。
结果沉舟也有体贴别人的一天？真是太奇妙了。
沉舟终究是年岁尚轻，阅历不足，他对着明明应该是初次见面的清澜的眼神太过复杂，太过深邃，很显然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清澜。
不约而同地，虚华和小白想起了沉舟被卷入时空乱流后稍有改变的缘由。
根据季留真的时空逆向推演，清澜等人去的是过去，而沉舟则去了过来。那么，他一定是遇到了未来的季清澜，对方一定对沉舟的性情转变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沉舟看着清澜的眼神，复杂、怀念、夹杂着少许爱恋与黯然，还有遗憾的眼神……仿佛透过少女清澜的身影看到未来的她……
小白皱眉道：“你不该纵容沉舟和清澜单独相处。”
沉舟爱着的，是未来不知多少年后的清澜，不是现在这个稍显青涩、待人对事都十分拘谨的少女清澜，沉舟越是与她相处，越是会察觉到这个绝望的事实。
虚华嘿嘿一笑道：“你未免太小看我的徒弟了。”
小白冷声道：“拿清澜给你徒弟当磨刀石，你不怕留真找你麻烦？”
虚华顿时跳脚道：“什么磨刀石！你怎么说得这么难听啊，”忽而他语调一变，“明明小清澜也有好处的嘛~啊，不对不对！我从来没想过让小清澜当磨刀石的，我是为了他们两个好才这样做的！”
察觉到虚华的情绪转变，小白一转身就朝山林走去，“我不和另一个你说话！”
“你你你你你，”虚华气得直跺脚，“歧视我做梦做久了灵魂分裂啊！”
小白没有回答，似乎应了他之前“不和另一个虚华说话”的誓言。
虚华气呼呼地自言自语道，“你们都不了解我的苦心，老头子我在梦里不知道见过多少像沉舟小子那样的例子，多和清澜丫头在一起刺激刺激才会好转嘛！”
随即他的声线变得厚重起来：“小白的担心好像挺对的，会不会过犹不及？”
虚华的音调变高了：“才不会！才不会！沉舟小子心性好着呢！清澜丫头也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
另一个他又道：“再看看吧，再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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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端之上，清澜有些不安地看了看沉舟。
沉舟笑道：“师姐有话要对我说？”
清澜转身看向沉舟：“沉舟……以前是不是见过我？”
沉舟一怔，忽然想起临行前虚华给他传音的话，“臭小子，你师姐敏锐着呢，再这么看下去小心露馅！”随即苦笑道，“原来我做得这么明显吗？”
清澜为难地应了一声，之前的谈话中，沉舟总是时不时地看她几眼，虽然做得挺隐晦的，但清澜还是察觉到了。
沉舟看着清澜，笑了笑道：“那师姐记得吗？”
“啊？”清澜努力回忆着，片刻后摇摇头，“莫不是你当日拜入宗门时，但我想你应该没有注意到我才是。”
沉舟的眼神渐渐变得恍惚，“没错，我是见过师姐。不过，是在——未来。”
清澜顿时想起令自己回到过去的时空乱流，“你也被卷进去了？”
沉舟大大方方地点头：“是啊，还好遇到了师姐你。”
清澜也不自觉露出了笑容，四百年前的霁景天仙来接引她回归宗门时，的确曾经说过他们所流落时空的宗门长辈会保护他们，直到将其送回原来的时空……没想到一下就轮到未来的她来接引误入时空乱流的弟子们……这种感觉，对于清澜而言挺奇妙的。
“你这样说出去不要紧吗？”清澜担忧道，时空间是天道运转最为神秘的存在，为了不影响目前身处的时空，宗门对于误入时空乱流的诸弟子都下达了禁言令，不允许他们透露关于过去和未来的任何消息。
也正因为如此，饶是连鸿恨极了杀害幼子萧靖轩的凶手，碍于其涉及时空的过去未来，终究不能向知晓真相的清澜和清铭询问。
也正因为如此，饶是连鸿恨极了杀害幼子萧靖轩的凶手，碍于其涉及时空的过去未来，终究不能向知晓真相的清澜和清铭询问。
沉舟的眸子染上莫名的暖意，他勾了勾嘴角道：“未来的师姐仅仅让我给现在的带一句话，一句任何人都可以说的话，所以师姐不必在意。”
清澜心中一紧，“未来的……我？”
“嗯，”沉舟低声道，“因为禁言令，我不能说明我所到达的未来究竟是多少年后，未来的师姐也说到了那日你就会明白的……”
清澜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她让我告诉你的嘱托是，……他不是幻觉。”
清澜怔怔地重复着：“他，不是幻觉？”
沉舟看向清澜：“师姐有什么线索吗？”
清澜摇摇头，闻言皱紧眉头，“……许是时机未到吧。”清澜想着，既然未来的她能够去接引乱入时空的宗门弟子，修为便是比不上霁景天仙，也有大乘期以上了吧。至少对于现在不过筑基期的她来说，还是很遥远了。
转念一想，清澜便将这件事情放下：“现在多说无用，我带师弟去看看云雾峰上举行的大比吧！”
她洒然一笑，抬手间身姿如流水，体态轻盈，端得是从容不迫，秀雅翩然，令沉舟一怔。
“师弟？沉舟？”
在清澜的追问下，沉舟终于回过神来，摸了摸头道：“哈哈哈，因为师姐太漂亮了，不自觉就着迷了！”
清澜对此微微一笑，显然没有将沉舟的答案放在心上，抬眼望向远处笼罩在云雾间的六侧峰，“我们快到了。”
沉舟垂下眸子，他说的是真的，哪怕身侧是还未成长的连静师姐，那一笑间竟然也有了六、七分未来的她的风采，令他一瞬间……不知今夕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