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
护士长刚走出门外，紧接着门口就出现了一位面容沧桑的女人，头发凌乱，眼神黯淡，活似一个精神失常的病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林皓的母亲戴丽萍。
林皓出事儿的这几天，戴丽萍请了假，一直在医院里照顾林皓，刚刚去一楼窗口缴了费，这一进来，却是发现已经苏醒的儿子。
戴丽萍并没有表现出很喜悦的样子，而是缓缓走了过去，眼中再次饱含泪水上下打量着林皓，直到用手抚摸到林皓的手臂时才道：“疼吗？”
林皓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摇了摇头。
戴丽萍恍惚了两秒，下一刻便将林皓抱进了怀里，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安慰着他。
林皓却是眼睛酸涩无比，只是咧嘴笑着，纵使戴丽萍已泪流满面，林皓也没有滴下一滴眼泪。
不一会儿时间，位于303房间的门口就出现了两位护士，将一张铁架床推了进来。
铁架床上平静地躺着一位女孩，女孩被包裹成了一个木乃伊，唯有眼睛、鼻孔和嘴巴置于空气之中。
这位女孩也不是别人，正是乐恩贝。
刚才主任与乐恩贝的母亲褚代仪通过电话说明了情况，褚代仪没有驳回主任提出的要求，乐恩贝也顺利地来到了303房间。
林皓张开有些嘶哑的口齿，想要呼唤乐恩贝的名字，却是发现只能发出“额额额”的声音。
戴丽萍扭头看了过去，她认出了那个女孩正是乐恩贝，她也通过医生的描述得知自己的儿子将手臂上的肉喂给了乐恩贝吃。
作为一个母亲，她本应该愤怒，可是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应是深爱着乐恩贝的，她不想让儿子伤心……
“妈……妈。”
林皓有气无力地喊了两声，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乐恩贝的身躯。
戴丽萍当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想要说什么、干什么，当即就向护士提出了将两张床合并在一起的要求。
面对护士们为难的神情，戴丽萍知道这事她们也做不了主。
“阿姨……我去向主任反映一下，您稍等。”
护士长走出了303房门口，三分钟不到负责这片区域的主任就过来了。
“将两张床合在一起不利于我们医院日常的检查和……”
“我照顾他们。”
戴丽萍没等主任把话说完当即就说出了“我照顾他们”这五个字，在她心里，她早已将乐恩贝当成了儿媳妇，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妈妈照顾女儿那不是天经地义吗？
“这……”
“求你了。”
戴丽萍低下头去，眼眶中闪烁着泪水。
“好吧！你安排一下，将每日负责检查303和311房间的人员名单列出来，分成一组。”
主任对着护士长吩咐着，随即便走出了房间，没有丝毫停留。
两张铁架床被并在了一起，林皓也终于可以伸出臂膀抚摸乐恩贝的脸颊。
戴丽萍擦了擦眼泪，说：“我出去一趟。”
戴丽萍出去之后，林皓也是缓缓坐了起来，他的身体机能如今虽然恢复的不错，但仍然需要静养，不宜乱动。
但是他管不了这么多，他小心翼翼地用两只手臂将乐恩贝搂进怀中，避开了所有的输液管，将乐恩贝搂在了怀里，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
“贝贝，你可以听到我说话吗？”
林皓笑意满满，只是这样笑着，他的瞳孔似乎也和从前不一样了，变得更加灰暗，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滴泪珠。
干涸？
是的，就是干涸。
此时的林皓，他的瞳孔内似乎住着一片沙漠，医生早已检查过林皓的眼睛，并告知戴丽萍这个情况。
林皓的泪腺伤了，伤的很严重，严重到不会再流一滴眼泪。
医生告诉戴丽萍就这样了，他们也不打算给林皓做什么激光治疗或手术治疗了。
因为这并不能保证可以恢复林皓那损伤严重的泪腺，治疗过后除了会有一笔昂贵的费用外就是还会出现各种不可预知的病症。
不得不说，像这种有良心的医生不多了，戴丽萍是这样觉得的。
但是，戴丽萍不信，她不信自己的儿子真的从此成为了无泪人。
在林皓昏迷的这段时间她天天剥开林皓的眼皮，往里面滴眼药水，可是这并没有什么用，眼药水滴在林皓的瞳孔上根本无法吸收，就像是有一个屏障，将眼药水隔绝开来。
林皓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的身体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他哭不出来，他知道他可能再也不会流眼泪了。
但是他不在乎，他恨不得将乐恩贝身上所有的病痛都转移到他的身上，真的恨不得……
“贝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得救了。”
“千钧竹也好端端的，她们都在等着你康复，所以你要赶快醒过来。”
“我猜你此刻肯定想见到我，所以求求你……睁开眼睛吧。”
“你在听我说话对吧？你应该听的到。”
“……”
“可是你为什么不理我呢？”
“是在生我的气吗？”
“你告诉我吧，我立马改。”
林皓将乐恩贝抱在怀中轻轻呢喃着，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千钧竹推着轮椅在门口侧耳倾听着，她只敢偷偷看着林皓，不敢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她认为乐恩贝的不幸都是因为她，她怕林皓责怪她，但她又很想再次依偎在乐恩贝的身边。
千钧竹醒来的比较早。
那天，她是直接滚下了山去，庆幸的是她没有伤到要害，最后被挂在了树杈上，那时候她的双腿已经断了，她是爬着回去的。
爬了……两天的时间，身上全是伤痕，手掌更是血肉模糊，但是和林皓他们的遭遇比起来这都不算什么。
她很自责，她不知道那时的自己为什么要跑？
如果她没有跑，那么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在她清醒的这段时间，她趴在林皓和乐恩的床沿说了无数遍对不起，可是这并不能改变什么。
累了，千钧竹就趴在乐恩贝的身边抱住她，每每都等到护士来了才将她们分开。
在她得知林皓醒来的消息时，她开心的哭了出来，她怕林皓永远沉睡下去，她想要立马飞奔过去看看他。
但是行到一半时，她忽然想到了林皓好像讨厌她了，她只能躲在角落里偷偷看着林皓。
直到护士把乐恩贝的病床移到林皓的房间时，她才忍不住凑了过去。
戴丽萍只是在一边看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也听千钧竹说了，千钧竹也一度跪在戴丽萍的面前请求原谅，纵使她的双腿也已经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