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殿下。”
来到一处重兵把守的营帐外，薛行野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掀开帘子，他懒洋洋抬脚进去。
扑面而来一股浓浓的药味。
顾凛坐在榻边，面色苍白，神情憔悴，见到来人面色平淡，一言不发。
薛行野扫了眼旁边冷掉的饭菜和药，唇角微勾，语气戏谑：“怎么，顾将军是想把自己给饿死？”
顾凛抬起眼，扯了扯唇：“承蒙殿下错爱，顾凛无福消受。”
他被俘的这些日子，早已做好一死的准备，然而薛行野并未严刑拷打，甚至待他这个敌国俘虏称得上客气，不但好吃好喝供着，还派人给他看病治伤。
但凡是个心智不坚定的，怕是早被这糖衣炮弹给动摇了。
顾凛由衷地认识到薛行野的可怕之处，这人年纪轻轻，却极擅揣摩人心，专攻人柔软之处。
薛行野挑了挑眉，察觉这帐内有些冷，扭头吩咐人把炭火烧的旺些。
他神色自若在椅子上坐下：“顾将军倒是有气节，孤就喜欢你这样的人才。”
顾凛拧眉不语，沉默片刻才道：“顾凛誓死不会背叛大齐，投靠敌国，殿下要么干脆一剑杀了我，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薛行野倏地一笑：“孤并不觉得这是浪费时间，顾将军放心，你若实在不愿归顺，孤也不会逼迫你。强人所难之事，我还不屑于做。”
他遇到顾凛的时候，对方拼死抵抗，奈何还是双拳难敌四手，正准备自戕，被他拦了下来。
救他也不过是一时兴起，毕竟薛行野随心所欲惯了，他还真没抱什么目的。
不过既然费了心思，人要是就这么死了，他也觉得不划算。
于是他话音一转：“孤要是记得没错，顾将军在大齐还有个未婚妻？”
顾凛神色一僵，猛地抬头看过来。
薛行野笑了笑：“孤没别的意思，只是，你如今下落不明，想必你那未婚妻必定焦急不已，茶饭不思。”
想起临行前宋青苒殷切期盼的眼神，顾凛心中一痛。
他还承诺了回去就娶她，也不知道苒苒现在情况如何。
见他神色黯淡，薛行野不紧不慢勾唇：“人活着还有盼头，若是死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若是你的未婚妻想不开随你而去，又或者另嫁他人，哪种结果都不是顾将军愿意看到的吧？”
顾凛默默攥紧了拳头，他倒宁愿苒苒另嫁他人，也不愿她做什么傻事。
“孤也不介意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崇明帝被废，大齐如今当家做主的是长宁公主，也就是你所熟知的宋窈。”
顾凛眼里闪过一抹震惊。
皇帝被废，宋窈成了公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薛行野站起身来，笑着觑他一眼：“身体是自己的，孤言尽于此，如何抉择在你。”
说完，他便毫不留恋地离开。
顾凛的目光落到旁边的药碗上，眼里闪过一抹挣扎。
原本他万念俱灰，心存死志，不愿苟且偷生。
如今却改了主意。
他得活着回去。
＊
“啧，曾经那么风光体面的太后娘娘，如今竟成了这副模样，真是让人唏嘘。”
内侍瞧了眼牢房里的人，太后坐在墙角，时而嬉笑，时而面露恐惧，俨然一副疯癫模样。
她双眼呆滞看向某个方向：“啊！别过来，别过来！哀家是太后，你一个死人，也想跟哀家斗！哈哈哈……”
狱卒瞥了眼，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瞧着还怪渗人，果然，坏事做多了会遭报应！”
他转过头来，朝着内侍谄媚一笑：“公公，您里边请。”
“嗯。”内侍捧着东西，走进牢房，颇为嫌弃地扫了眼四周，尖着嗓子道，“太后娘娘，奴才奉命来送您最后一程。这三样东西，您选一样吧。”
托盘里，依次放着鸩酒，白绫，匕首。
太后恍若未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内侍不耐地拧了拧眉毛：“看您如今这疯疯癫癫的样子，想来也没什么主见，那奴才便做主替您选了。”
他将其他东西放下，拿起那杯毒酒，嘴角微微一挑，“这鸩毒饮下要不了一刻钟便会毒发身亡，不见血也不费劲，最最适合您这种尊贵体面的人了。”
他端着酒杯走上前，太后倏地瞪大了眼，抓起地上的稻草砸他：“你干什么！坏人，你别过来！来人啊，有人想谋害哀家！”
内侍弯下腰掐住她的下巴，神色不耐：“杂家还要赶着去下一家，多有得罪，您担待些。”
说着便把酒朝她嘴里灌。
太后剧烈地挣扎起来，然而大半杯酒还是进了她的喉咙，内侍满意地撒开手，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哼，垂死挣扎。”
他端起东西走出牢房，不再看身后的人一眼，朝着狱卒开口：“待会儿会有人来收拾尸体。”
腹中一阵绞痛，太后捂着肚子缓缓倒在地上，不甘地瞪大了眼，低低笑了起来，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大口大口的血从嘴里吐出来。
……
“陛下，哦，如今该改口叫废帝了。”内侍朝着崇明帝笑了下，呈上东西，“太后娘娘挑了鸩酒，到了您这儿只剩两样了，您也选一样？”
崇明帝惊恐万分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朕不要选！你拿走！拿走！”
宋家夫妇更是两股颤颤，死死缩在角落里，惊恐地瞪着眼。
微笑转为冷笑，内侍冷哼一声：“那可由不得您，我看这白绫就挺不错。”
他拿起白绫朝废帝走过去，后者激动地破口大骂：“狗奴才！朕是皇帝，谁给你的胆子，信不信朕诛你九族！”
“瞧瞧，到了现在您的梦都还没醒呢。”内侍轻而易举地将他钳制住，阴恻恻地笑了笑，“不过没关系，等您下了黄泉，也可以接着做你的皇帝梦！陛下，体面些去吧！”
“放……放肆！”白绫缠绕上了他的脖子渐渐收紧，崇明帝面色涨红，目眦欲裂，两腿拼命蹬着，过了一会儿没了动静。
内侍站起身，看向角落里吓得失了禁的宋家夫妇，微微一笑：“哟，该你们二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