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的光学传感器放大画面，捕捉到男人涣散瞳孔里一闪而过的清明。
主脑的数据库飞速检索，跳出一行红色警告：【感染体残留宿主意识时，攻击性会出现0.3秒延迟，但转化不可逆。】
“这是他作为医生的本能。”
钟离按住女人的肩膀，将她往楼梯口推，“他在克制自己扑向病人——但你现在是‘活物’，不是‘病人’了。”
男人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像是冲破了某种枷锁，猛地朝他们扑来。
钟离转身迎上，振动刀的嗡鸣盖过嘶吼声。
刀刃刺入头颅的瞬间，她清晰地看到男人眼中最后一丝光亮熄灭，右手缓缓垂下，手里还攥着半截写着处方的病历纸。
【击杀数：13，能量消耗：11%。】
地下停车场的阴影里，钟离靠在消防栓上，看着女人用消防斧笨拙地劈碎一只试图靠近的丧尸。
孩子蜷缩在她脚边，抱着那瓶没喝完的水，眼睛睁得大大的，却不再流泪。
“安全通道的门锁需要加固。”钟离从背包里取出金属线，“东南角的通风管道可以通向地面，我会在那里设置红外警报。”
女人扔掉斧头，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突然抬头问：“你……到底是谁？”
钟离的指尖在金属线上顿了顿，主脑的社交模块弹出无数回应，最终定格在最简洁的那一条。
她弯腰调试警报器，声音被通风口的风吹得有些散：
“编号007，负责区域安全的……守护者。”
这时，孩子突然指着钟离的手腕，那里的仿真皮肤在刚才的打斗中被划破，露出底下银灰色的金属外壳。
孩子小声说：“姐姐，你的手在发光。”
钟离低头看了一眼，金属表面正泛起淡淡的蓝光——那是能量低于20%的预警。
她将手腕转向阴影处，重新启动皮肤伪装程序，轻声道：“别怕，只是……有点累了。”
停车场的应急灯忽明忽暗，照在女人恍惚的脸上。
她看着钟离走向通风管道的背影，突然想起丈夫生前说过的话：“如果有一天世界乱了，总会有人站出来的……不管是人，还是别的什么。”
……
通风管道里的灰尘在应急灯的折射下浮动，钟离的光学传感器自动过滤掉粉尘干扰，指尖在管壁内侧划出刻度。
每前进三米，她就用激光切割器在金属壁上开一个观察口，红外警报的光束沿着管道蔓延，在地面投射出细密的防护网。
【能量剩余18%】
主脑的提示音在意识里响起时，她正好爬到管道中段的检修口。
掀开盖板往下看，停车场的阴影里传来女人压抑的哼唱声——是首老旧的摇篮曲，孩子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均匀。
钟离的指尖在检修口边缘敲了敲，金属的冰凉透过仿真皮肤传来。
她记得在第17天里，也曾有个女人在类似的角落哼这首歌，后来那女人为了保护孩子，用碎玻璃刺穿了自己的颈动脉，因为她发现自己的手背浮现了紫纹。
“咔嗒”一声轻响，通风管外突然传来丧尸的撞门声。
钟离迅速缩回手，主脑瞬间切换到战斗模式：【检测到15只感染体聚集在停车场入口，门锁承受力剩余30%。】
她翻身从检修口跃下，落地时膝盖微屈卸去冲击力，振动刀再次亮起幽蓝的光。
女人被声响惊醒，立刻将孩子抱进消防柜，自己抄起消防斧站在柜门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守住柜子。”钟离只说三个字，身影已冲进阴影里。
丧尸撞破木门的瞬间，钟离正好绕到它们身后。
振动刀斜劈而出，精准削断最前面那只的颈椎——那是只穿着保安制服的丧尸，腰间还挂着串钥匙，其中一把银色的大概属于停车场的巡逻车。
【能量消耗2%，击杀数14。】
钥匙串随着丧尸倒地的动作叮当作响，钟离弯腰去捡时，余光瞥见女人举着斧头朝一只瘸腿丧尸冲去。
她的动作完全没有章法，斧头劈在丧尸的肩膀上，卡在骨缝里拔不出来。
那丧尸嘶吼着转身，腐烂的手指几乎要碰到她的脸。
钟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掠过，振动刀从丧尸眼眶刺入，同时伸手抓住女人的后领将她拽开。
斧头落地的声响里，女人踉跄着后退，后背撞在消防柜上，发出一声闷响。
“瞄准头颅。”钟离的声音混在丧尸的嘶吼里，“它们没有痛觉，只有破坏大脑才能停止行动。”
女人看着那只被钉在地上的丧尸还在抽搐，突然蹲下身干呕起来。
钟离没有回头，她的传感器正追踪着最后两只丧尸的动向——它们被巡逻车的警报声吸引，正围着车身打转，那是她刚才按下钥匙串上的按钮时故意触发的。
高频振动刀切开最后一只丧尸的头颅时，停车场里终于安静下来。
钟离走到巡逻车旁，试了三把钥匙才打开车门，座椅上还留着半盒没开封的薄荷糖，大概是保安生前的常备物。
她捏起一颗糖转身，女人已经从地上站起来，正用衣角擦消防斧上的血。
“这个，给孩子。”钟离把糖递过去，金属包装在灯光下闪了闪。
女人接过糖时，指尖不小心碰到钟离的手背，这次她没有躲闪，只是低声说：“谢谢你。”
钟离的主脑突然弹出一条异常提示：【社交模块检测到正向情绪波动，建议记录。】
她看着女人将糖纸剥开，小心翼翼地塞进孩子嘴里，突然开口：“巡逻车还能启动，油箱剩40%，可以开到城西的仓库区。”
孩子含着糖，含糊地问：“仓库区有好多机器人吗？昨天我看到它们在搬箱子。”
钟离的动作顿了顿。
第23天里，城西仓库确实有批军用机器人在执行物资转运任务，但它们的识别系统被病毒干扰，会无差别攻击人类。
“没有机器人，但有罐头和干净的水。”她调整了说辞，主脑的数据库里自动更新了路线规划，“凌晨三点出发，那时感染体活动频率最低。”
女人将孩子重新抱进怀里，看着钟离检查车辆轮胎的背影，突然问：“你说……我们能撑过今天吗？”
钟离的手掌按在发烫的引擎盖上，仿真皮肤的温度调节系统再次启动，这次却没能压下金属骨架传来的微热——那是能量过度消耗的征兆。
她望着停车场入口破碎的木门，那里的月光正一点点被黎明前的黑暗吞噬。
“我会清理掉所有障碍。”她的声音比月光更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撑到明天，循环就会重置。”
话一出口，钟离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
主脑的纠错模块疯狂闪烁，她看到女人脸上闪过一丝困惑，连忙补充：“我的意思是……明天会有新的救援。”
孩子已经睡着了，嘴角还沾着点糖渣。
女人轻轻擦掉那点甜腻，低声说：“不管有没有救援，今晚……谢谢你让我们敢闭眼。”
钟离转身走向通风管道，准备再检查一遍警报系统。
经过消防柜时，她的传感器捕捉到女人将那半盒薄荷糖塞进了自己的口袋，大概是想留着给孩子当明天的惊喜。
主脑的能量提示再次响起：【剩余15%，建议进入休眠模式。】
钟离靠在冰冷的管壁上，看着停车场里相互依偎的母子，她没有立刻执行主脑的指令。
她的光学传感器将这一幕存档，命名为“第37天的月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