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举止古怪，看着就让人没什么好感。
哪里来的平民混入了队伍？
要不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主教根本不愿意给出这个珍贵的测试名额——那可是另外的价钱。
谢辞微抿薄唇，把头盔摘了下来。
“谢辞，十八岁。”
黑发，黑瞳，如同一抹浓郁深重的夜色。
一时之间，满众哗然。
这个大陆因光明神而定下的规矩到了有多严苛的地步呢？
所有的贵族，无不是拥有一头漂亮的金发，那是他们身份的象征。只有在平民之中，才会看见头发的杂色，但也只是金得不纯粹罢了。
什么浅棕色、亚麻色，这样的人，早在几百年前，便因为种种歧视，被驱逐出光明教会的辖地，躲到大陆的边缘去了。
来光明神殿参拜的，虽然不乏有这样发色不同的人，但他们都是戴着宽大的帽子，恨不得用头巾把自己裹得只剩下眼睛，根本不敢被人发现。
当然，也是因为这样的歧视传统，大部分发色不同的人不会来到神殿参拜。
谢辞是怎么混进来的？
最惊诧的，大概就是谢斯特伯爵夫人了。
头盔下的那张脸陌生又熟悉，只是与少年先前的模样大有不同——刘海剪短，拨到两侧，露出一双漆黑的眸子，如同清冷的月亮。
记忆里，伯爵夫人几乎没有正眼瞧过他。在她的观念里，黑色就是不祥，她可不愿沾上这样的晦气。那少年也温吞又怯弱，不论什么时候都是弓着腰身，像只可怜兮兮的流浪狗。
主教震惊地后退了一步，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黑发少年：“你——！”
谢辞已经伸出手，放在了水晶石上。
水晶石再一次亮了起来。
剔透而纯粹的光明元素环绕着水晶石，流光溢彩。
水晶石越来越清透，越来越明亮，只听见“咔嚓咔嚓”的清脆声响，竟是从中间开始出现裂纹，如打碎的玻璃一般，碎裂开了。
这是所有人此生从未见过的奇异画面。
顾绯还在兴致勃勃地跟系统讨论：“小八，你说我要不要再加个特效？那样应该更好看一点。”
给阿辞，当然要给最好的，怎么能被女主抢了风头呢？
系统：“……”
那谢辞可能真的要被光明教会抓起来研究了。
之前宿主还吐槽它随机生成的世界剧本太烂，它怎么觉得宿主也看了不少逆袭升级流小说呢……
一句“你这种黑头发的人不能进入光明神殿”鲠在了主教的喉咙里。
周围的人们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水晶石还能碎？”
“不是说黑头发的人受到过黑暗神的诅咒，不可以使用光明元素吗？”
“他到底是什么人？”
教皇也陷入了沉默。
不是金发的人，究竟能不能使用光明魔法，他并不清楚。只是光明神殿一代传一代，都说金发才是最优越的人。
再加上光明教会常年与王室和贵族勾结，留在神殿侍奉光明神的，基本上都是贵族子女，舍得耗费大量的钱财为自己造势。那些平民出身的、真正优秀的光明魔法师，也逐渐成为了“新贵族”，接受了光明神殿的潜规则。
反正选人的，和被选的，都是自己人，什么圣光洗礼，什么水晶石，也不过是走个流程，做给那些不明真相的平民看，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会接连发生这样的意外。
教皇越是沉默，人们的讨论便越激烈，巨大的压力如山一般压在了教皇的肩膀上。他沉着脸，终于开了口：“大家静一静。”
“这枚用于圣光洗礼仪式的水晶石，神殿已经使用了上百年，确实会存在意外破碎的情况，不过……”
不过，不用想也知道，水晶石是光明元素的载体，会碎，是因为谢辞身上的光明元素，太高了。
远远超过了曾经一度被视为天才的露西娅。
露西娅咬咬唇，看着谢辞清隽的背影，连惯有的甜美笑容也不愿伪装了，眼里满是不甘。
从小到大，不论她走到哪里，所有人都会亲近她、奉承她、夸赞她，她才是那个光芒万丈的小公主。
向谢辞释放善意，不过是出于同情和怜悯——当然，更多的，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像逗弄那些流浪猫狗一样的怜悯，虽然两人有血缘关系，她对谢辞的态度，与城堡里其他人的态度并无差别。
只是她更习惯用“善良”来伪装自己罢了。
她施舍一般带着谢辞来到光明神殿，却被他抢尽风头，这让她如何接受？
教皇话锋一转，又说道，“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刚刚露西娅小姐已经是满级，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满级，水晶石承受不了这么强大的能量，这才碎了。”
“不管结果如何，让我们恭喜这两个孩子，”教皇再一次露出微笑，“恭喜你们可以以圣子圣女候选人的身份留在光明神殿，愿光明神祝福你们。”
他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指尖光芒点点，似乎在送出自己的祝福。
历届圣子圣女候选人，向来由光明元素亲和力最高的人来担任。经过魔法学院的重重考核，才能获得象征身份的王冠。
上一任光明圣女年满二十五岁，从光明神殿卸任，这一职位恰好空了出来。在露西娅出现之前，亲和力最高的是二王子，结果谁也没想到，居然出现了两个满级。
人们纷纷鼓起了掌。
留下来了？
谢辞微微一怔，想起顾绯刚才漫不经心地在他说的那句“别紧张”，心里不可控制地泛起异样的感觉，像糖霜在舌尖缓慢地融化。他……真的完成了神明大人的任务。
他比露西娅做得更好。
恰是此时，人群中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教皇陛下，这样不妥吧？什么时候黑头发的人也能留在光明神殿侍奉了？”
说话的是谢斯特伯爵夫人。
她穿着华贵的礼服，看起来贵气雍容，只是此刻直勾勾地看着谢辞，五官有些扭曲，“而且，光明神殿不是只要一位圣子圣女吗？你们想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