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自思索:“原来是小王爷朱杨来了。他这时候出现,恐怕没什么好事。”
他亦拱手还礼,声音平稳:“官爷客气了,虫某不敢当。”
跟着军官踏入屋内,虫小蝶才发现,顾欣莹的住处竟是他从未踏足过的地方——屋内布置极尽奢华,梁上雕着缠枝莲纹,鎏金的灯盏悬在半空,映得四处光彩夺目。地上铺着雪白的花纹方砖,连缝隙都擦拭得一尘不染;墙壁四周用白玉雕琢着盛放的花卉,花瓣的纹路细腻得仿佛能掐出水来,一看便知是出自名家之手,透着几分琳宫梵宇的庄严气象。
军官引着虫小蝶穿过前厅,往内厅走去。内厅门外站着两名卫兵,见他们过来,连忙躬身行礼。刚踏进厅门,便听军官高声通报:“王爷、公主,虫少侠驾到!”说罢侧身让开,示意虫小蝶进去。
虫小蝶抬眼望去,只见朱杨与顾欣莹已坐在主位上,而两人身侧还坐着四人——其中两人,赫然是之前见过的孤阴子与孤阳子;另外一男一女,却是他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他先看向那男人:年约五十,身形颀长,颧骨高高凸起,面色带着几分病态的灰黄,眉头始终皱着,像是有解不开的烦心事。可那双眼眸里藏着的锐利,却让虫小蝶心头一凛——这等模样怪异之人,绝非寻常角色,定是武功高强之辈。
他哪里知道,此人便是黑道中令人闻风丧胆的“玉尸”定湘子。他为练奇功,竟以身饲毒,将百般剧毒、千种蛊虫纳入体内,熬过非人的痛苦,终将肉身炼得如玉般坚硬。他杀人从不用第二招,只消轻飘飘一掌,毒质便会蚀骨侵髓,纵是神医也无力回天。他曾狂言:“吾之身躯,即是万毒之巢。”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行走的灾厄。
虫小蝶的目光缓缓移向那名女子,可这一看,心脏却猛地“砰”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似的。
那女子看着年纪极轻,约莫二十岁不到,身穿一袭湖水色的东瀛和服,衣摆上绣着细碎的银线樱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宛若月下流萤。她头戴白色的“角隐”(东瀛女忍者常用的发饰),乌黑的长发顺着发饰垂落肩头,脸上蒙着一层半透的浅紫面纱,只露出一双狭长的凤眼,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慵懒的魅惑。最惹眼的是她颈间的一串黑珍珠——每颗珍珠都又圆又大,色泽如墨,莹润光泽,从下颌垂至高耸的前胸,与湖水色的和服形成深浅对比,更衬得那串珍珠耀眼夺目。腰间系着一条绯红的腰带,腰带末端坠着两枚小巧的铜铃,虽未发声,却让人忍不住想象它晃动时的清脆声响。
可最让虫小蝶惊讶的,并非这名贵的黑珍珠,而是女子那惊人的美貌——即便隔着面纱,也能看出她肌肤胜雪,眉如远山,唇似樱瓣,浑身透着一股软怯娇柔的气质,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坐在她身旁的顾欣莹,本也是难得的美人,可两人这般并排坐着,一对比便见了分晓——顾欣莹的明艳,在女子的柔美面前,竟显得有些生硬;即便是廷益庄的诸位美女,也无人能有这般摄人心魄的气质。
幸好虫小蝶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懂少年。常言“居移气,养移体”,自从异蝶术大成后,他结交的不是武林前辈,便是朱杨这般皇室亲贵,不知不觉间,身上已多了几分沉稳庄严的气度。再加上内功深厚,自制力远超常人,才没有在这等美色面前失了仪态。
那东瀛女子见虫小蝶看来,缓缓起身,双手交叠放在腹前,腰身微微弯曲,行了一个标准的东瀛“鞠躬礼”——动作从容优雅,既不失礼数,又带着几分疏离的矜持,与中原女子的行礼方式截然不同。
虫小蝶亦拱手作揖,还了一礼。
这时,朱杨与顾欣莹见虫小蝶进来,也起身离座。其余四人见主子对他如此恭敬,也纷纷站起身,不敢有半分怠慢。
朱杨拱手笑道:“数日不见,虫少侠风采依旧,快请坐。”
虫小蝶抱拳道:“原来是小王爷相邀,虫某叨扰了。”说罢又向在座众人团团一揖,随后各分宾主坐下。
那四人中,孤阴子与孤阳子早已识得虫小蝶,而定湘子与东瀛女子,虽从朱杨口中听过他的底细,可看着眼前这个文质彬彬、不过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实在难以相信他竟是身怀上乘武功的厉害角色,眼底不免闪过几分疑信参半的神色。
朱杨随后为虫小蝶介绍定湘子与东瀛女子,彼此免不了客套几句。
定湘子的目光阴鸷如鹰,落在虫小蝶身上时带着几分审视,开口时声音中气十足,却透着一股冷意:“在下定湘子,久闻虫少侠大名。”
虫小蝶亦客气回礼:“定湘子前辈客气,虫某不敢当。”
接着,那东瀛女子再次起身,双手轻轻提起和服下摆,微微屈膝,又行了一个比之前更深的鞠躬礼,声音柔婉却清晰:“せんとりおぼろづきよ(在下千鸟胧月夜)。”
朱杨在一旁笑道:“我来为虫少侠细说——这位便是东瀛武士口中的‘绯夜叉’千鸟胧月夜,乃是女忍者中的佼佼者。江湖上鲜少有人能看清她的容颜,唯有惊鸿一瞥间,那曼妙身姿与冷冽眼神,便足以摄人心魄。每当她现身在目标面前时,香风与杀意总会同时降临——玉指轻扬,纤腰微折,每一个姿态都美得惊心,又辣得动魄。”
虫小蝶听着,心底却沉了下去:朱杨这小子当真玩世不恭!东瀛海贼多次侵扰大明沿海,残害百姓,他身为皇子,竟敢私下结交东瀛帮派,简直匪夷所思,不知安的什么心!
这时,一名身着青衫的仆役端着托盘进来,为众人奉上香茶——茶盏是剔透的白瓷,茶香袅袅,却驱不散虫小蝶心头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