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那个死皮赖脸想要求见正阳公一面的陇西李氏的人…你们还记得吧？”
他丢出这么一句话。
其他几个人迟疑了一会，才从记忆里抠出来这么一个人。
糟心的事，谁会往心里放啊。
那人见不需要自己解释这个，就接着说了下去：“他过来就是请正阳公原谅他们陇西李氏的。”
“而正阳公提出来的条件，就是让陇西李氏散尽家财，把家给分了。”
这一句话声音很低，但宛若炸雷一样，在他们几个人的耳边响起。
“怎么可能！”一个人低声着惊呼了一声，“那可是陇西李氏。”
“那又怎么了？”旁边的人反问了一句。
被惊着的那人握紧了拳头，语气有些焦急：“天下李氏之宗，就这么自甘散去了？那可是千年基业。”
“但能和正阳公相比吗？”旁边那人又反问了一句。
这个人还想要再争辩几句。
旁边的那个人就讥笑一声：“我看你是在食肆吃了这么久的饭，被油水给蒙了心，还觉得正阳公对付不了陇西李氏？”
“清河崔氏你忘了？”
惊讶的这个人强行争辩了一句：“那是朝廷动的手。”
“谁杀的？”旁边那人再次反问一句。
惊讶的这人愣了一下，低声喃喃地回道：“是周少卿……”
说到这，他自己反应了过来。
周小三和尹煊是什么关系？除了李世民都知道，周小三就是尹煊的人。
既然动手的是周小三，很难说这件事和尹煊没有关系。
“或许是正阳公还在操持着食肆，让你产生了什么误解，觉得正阳公真是什么闲散人了。”一个人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道起来，“但这不过都是假象，正阳公能够和气地对待我们，可不代表正阳公就真的…和我们一样了。”
那人慎重地点了点头。
一桌子都闭上嘴，不再谈及这个话题，看着刘景先在一张桌子上落了一道龙卷鱼翅后，几个人都羡慕着，开始讨论起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吃得这道菜。
他们决心保留这个秘密。
但…
秘密这种东西，是藏不住的。
没到三四天的时间，上到不了解这些事的朝廷官员，下到布衣百姓，他们就都差不多了解了事情的全部。
这也让他们终于抬起了头，看到那几乎凌驾于大唐之上的巨大身影，以及感受到了与此同时而带来的强大压迫感。
正阳公…可不是他们印象中的那位，被欺负了就只能跑到大唐朝堂的怀抱里，一边诉苦、一边掉金豆豆的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而是能把别人打得连金豆豆都不敢落的狠人。
至少到现在为止，陇西李氏那边都没听到有人对正阳公的腹诽。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脸上的那股子阴郁气。
有念头、想骂人，但是他们到了这种程度，连骂人都不敢去骂，每逢人说起这个事，只能微笑着对待。
但对大部分的大唐人而言，倒不至于产生出其他的什么情绪，只是对尹煊的情感上，除了敬，还多了一层畏。
还有些人，本来在尹煊的大力打击之下，已经把家里的财神像给撤了。
可现在又偷偷摸摸地重新供了起来。
为什么关云长这种和“财”无关的人，也会被供奉为财神？除了朴素地认为“忠肝义胆”的人就应该发财之外。
其中还有一个决定性的因素，就是能打。
自己发财了，别人也抢不走。
哪怕真的赚不了钱，好歹把自己现在的钱给留在手里，再加上尹煊办的那个钱庄——总之在这群人心目中，拜一拜尹煊，就算没好处，也不会吃亏。
对于那些异国商贾们而言……
在武珝容许他们在大唐本土做生意后，他们多多少少是生了一些异心，海阔凭鱼跃，他们都抓住这个机会了，难道还要受制于人。
现在嘛。
一个个都乖巧了起来，收敛起了他们的小心思，安安分分地替武珝做事。甚至钱砸得比之前更凶狠了一些。
就是希望能够给武娘子、或是说尹煊留下一个好印象。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但他们之前只见着雨露了，或者说…只见着伪装成雨露的雷霆了，头一回真真切切地看见雷霆原貌……
李世民也被这一道雷吓得不轻。
等到休沐，他整理好心情过来，先是点了两个龙卷鱼翅——他本来想点八个的，但没那么多钱。
尹煊黑着脸去给他做饭。
等到饭菜都端出来，李世民享受完龙卷鱼翅，才抱着饭碗，蹲在滚滚身边，和尹煊寒暄了起来：“陇西李氏倒了啊。”
尹煊点点头，逗着滚滚，手里的动作忽然一顿。
滚滚都快要啃到那块苹果了，见自家主子这样，也忙跟着一顿，嘴巴就碰在苹果上，鼻子嗅啊嗅的，就是不敢咬下去。
“你也是陇西李氏的？”尹煊一歪脑袋，好奇地问道。
李世民脸色一僵，张了张嘴，叹了口气：“倒也不是，祖上是赵郡李氏的，不过已许久没有过联系了。”
说起来，李世民这一大家子的出身并不算好。
之所以能走到如今这一步，是几代人都是人杰——李世民曾祖李虎，是个平民出身，赵郡的一个落魄户。
然后一步步成了西魏八柱国之一，受封陇西郡公。
李虎之子，李世民之祖父李昞，比他父亲还要更优秀一些，北周时任唐国公。
李渊算是这四世里最差的一个——但他在自己儿子的帮助下，建立了大唐，是大唐的开国高祖。
正是因为祖上出身不够好，所以李渊这个好面子的，就想往有出身的上靠拢，一个是认老子为祖宗。
另外一个，就是否认或者说隐瞒李虎的出身，自诩是出自陇西李氏。
现在陇西李氏没了。
李渊跟个没事人一样，该打麻将打麻将、该赖账赖账。
“哦，我还以为我差点把你老家给捅了。”尹煊转过头，晃悠着手，继续逗着滚滚。
李世民脸有些发绿。
嗯？
这次绝对是店家有问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