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啊，什么事这么着急啊？”
这厮架着墨镜光着膀子，湿漉漉的头发齐齐后梳，上身披着白色浴巾，下身穿着一条黄色龙纹沙滩裤，脚上蹬着一双人字拖。
陈云影手里的啤酒里转着冰块，红润的皮肤上还幽幽冒着热气，像是刚从大东北的皇家大浴场里走出来。
程渡一看就知道，这骚包又去泡露天温泉了。
这里海拔五千多米，换成正常人在外边泡温泉早冻死了，也只有这种体能过人的契约人敢这么造。
更何况陈云影的契约还是银冥冻土，作为这份序列号93的契约持有者，他能轻而易举地在这里拔起一座小冰山。
都说当初夏守把陈云影派到昆仑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是好比官场贬谪。
毕竟当初喝醉了酒，被梅伦·罗素诬告强奸竹夜青教授未遂，成为了罗素与夏氏权力之争的一枚弃子。
但陈云影在这里意外过得很安逸。
他没有像白居易那样，被贬了官郁郁寡欢，躲在小茅屋里酸唧唧地写什么“我从去年辞帝京，谪居卧病浔阳城。”
反而愈发有种豁达的势头，大有刘禅“此间乐，不思蜀”的气魄。
譬如上周美国总局那边来了电话，国际知名的小美人兰斯洛特校董说校长啊，您那件案子已经平反了，您在昆仑也待的够久了，条件艰苦，学院这边想把你调回来。
陈云影大手一挥：
不！艰苦？什么条件艰苦？
现在是文明末世，越是艰苦的任务，我陈云影越要做好表率！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昆仑这种艰苦的环境，我待定了！
请组织放心！陈云影定不折辱使命！
……
回去？鬼才回去咧！
回去每天签不完的文件开不完的会，坐不完的飞机上不完的课。
现在“玉山计划”被局里叫停，“天门计划”更是遥遥无期，眼看着就要熄火了。
他每天除了泡温泉喝酒，就是去跟收容所的宅男们打游戏，快乐得像是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孩童时代。
程渡动了动嘴唇：“那个，我们说啊，就是这个数据高速旋转进入黄河以内......”
“行了行了......”陈云影差点被一口酒呛住，立刻叫住程渡。
他差点忘了这位更是个废话小天才，收容所组真心话大冒险都不带他的。
看了眼程渡背后，他大概明白了，精心修剪的眉毛一扬：
“是不是‘天门’也熄火啦？流产啦？哎呀呀观察了那么久真是可惜啊！不过没关系！相信组织，我们一定会在别的地方有所突破的！来喝口酒吧，待会儿跟我泡温泉去我给你搓搓背......”
但走到程渡面前，他就愣住了。
屏幕上，星门的特征稳定持久地存在着，这倒没什么。
真正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另一张屏幕上一份来自美国航天局的文件。
其中给出的坐标，竟然和星门坐标分毫不差！
这意味着，天门计划有进展、有突破了。
这个特殊的坐标，能够挖掘出更多的信息！
......
......
科考站，“亥猪”。
纪东歌坐在雪地里，头顶上是璀璨星空。
风裹着飞雪落在他的长发上，将他染得一头白。
帐篷里在开派对，卓玛和陈米都在里边玩得正兴。
他吃得不多，只吃了一些蔬菜和一颗苹果，觉得温暖的帐篷太闷，于是一个人走出来透气。
顺带打开猎人论坛读读小说。
《恶魔化身指南》。
纪东歌囤了很多，他翻了翻，林林总总有个数百章。
他才堪堪读到巴黎篇，但作者现在已经更新到了旧世篇，讲主角前世大战财魔的故事。
“看什么呢！”
背后的女孩忽然出现，双手拍住他的肩膀。
陈米兴冲冲地探过脑袋，目光落在他的屏幕上。
纪东歌没有任何意外，他早已经习惯陈米这种一惊一乍的性子了。
“哇，这不是现在正火的《恶魔化身指南》么？诶？你居然才看到这里？”
陈米睁大眼睛。
“你不会一直在囤吧？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竟然也是囤书狗啊！你这种行为让会让作者吃不起饭的啊铁咩！信不信我给你剧透，女主角苏......”
纪东歌没有理会她，默默翻看了起来。
“无聊。”陈米撇了撇嘴。
风雪越发地大了，纪东歌眨眨眼睛，抖去睫毛上的飞雪。
“你不冷么？”他看向在一边站了很久的陈米。
陈米双手揣在防风衣的兜里，小脸通红：“怎么？你们契约人身强力壮，就可以看不起人啊？觉得我这样的女生很弱是不是？！”
“没有，”纪东歌想了想，“一般人在这种环境下待太久会难受，换了男人来也一样。”
陈米这才低头，轻哼一声。
两人沉默了会儿，纪东歌忽然转身。
“诶诶，你去哪啊？”陈米连忙问。
“我忽然觉得有点冷......”纪东歌头也不回。
陈米见状，慌忙地回头，顶着风雪两三步追了上去。
帐篷里。
早已习惯科考生活的卓玛拉姆穿着约束局的衣服，正埋头看着最近的研究材料。
她的小羊措吉蜷缩在她的脚边，现在已经睡着了。
本来准备当向导的她，现在竟然阴差阳错成为了约束局的编外人员。
因为这里发掘的很多文物形状、花纹，都是她从小就听过的，她就是这座科考站里的活字典。
校长知道后重金聘请了她，她盘算着这趟活结束，应该能攒上不少钱回家，而且读医科的她还能在这里实践到不少医科知识。
虽然现在已经进入了“沉没时代”，但有信仰的卓玛坚定地相信这一切都会结束。
帐篷被掀开，男孩和女孩带着风和雪走了进来。
“哇冷死了冷死了！”
陈米像是土拨鼠一样抖去身上的积雪抱怨道。
纪东歌则一言不发，这个安静的美男子坐到一边的书桌上，继续沉寂在小说里。
兽灾平息之后，约束局传来的暂停科探、镇守玉山的消息。
于是整个科考队瞬间陷入了无所事事中。
原本狂暴的异兽们，现在都龟缩在青铜大门周围。
要问为什么，问就是纪东歌后来提着乌鬼切上去走过一遭。
等到他下来之后，山上的异兽们就彻底没了声响。
纪东歌拍摄的视频里，各种稀奇古怪的异兽吃草的吃草、嬉戏的嬉戏、鼻青脸肿的鼻青脸肿。
雪山里一片安静祥和，歌舞升平之势。
想必是纪东歌跟这些通达人性的异兽们讲了一通大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