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的一声巨响，门板撞在土墙上，震落的墙灰簌簌落在熟睡的母子身上。
“别动！敢喊就宰了你！” 沙哑的嘶吼声中带着压抑的癫狂，棍棒在油灯昏黄的光晕里划出死亡的弧线。孙寡妇本能地将儿子护在身下，后脑却狠狠挨了一击，温热的血顺着脖颈流进衣领。
年幼的孩子蜷缩在炕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恐惧让他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歹徒翻箱倒柜，谷仓里金灿灿的谷子被粗暴地装进麻袋，像极了他们母子一年来的心血在眼前被撕碎。
油灯摔在地上的脆响，像一声绝望的哀鸣。火苗在干草上舔舐两下，便被黑暗无情吞噬。屋里瞬间坠入浓稠如墨的漆黑，只有窗外呼啸的北风，卷着枯枝敲打窗棂，发出阵阵呜咽。
“再嚎！老子让你哭个够！” 歹徒恶狠狠的咒骂声中，扁担划破空气的锐响骤然炸响。孙寡妇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猛地用布满老茧的手捂住儿子的嘴，将颤抖的孩子死死搂在怀里。
母子俩蜷缩在炕角，像两只受惊的小兽，牙齿不住打颤，连呼吸都不敢太重。这里离村子隔着重重山峦，即便喊破喉咙，也只会消散在无尽的夜色中。
“老实点！不过借点粮食，别自讨苦吃！” 手持扁担的歹徒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完全挡住了唯一的光亮，如同死神的剪影。他不时挪动脚步，发出沉重的踩踏声，每一下都像踩在母子俩的心口上。
孙寡妇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她能清晰感觉到儿子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如同即将脱缰的野马。
西屋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是另外两个歹徒在装粮食。麻袋摩擦地面的沙沙声，谷物倾倒时的哗啦声，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孙寡妇闭紧双眼，泪水无声滑落 —— 那可是她和儿子起早贪黑、累死累活种出来的粮食，是他们过冬的希望啊！不知过了多久，一声短促的口哨划破黑暗，三个身影扛起沉甸甸的麻袋，像三条黑影迅速消失在夜幕中，只留下满屋狼藉和惊魂未定的母子俩。
当马玉林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时，窗外的月光正被乌云吞噬。听说是打狼沟门发生抢劫案，他立刻翻身坐起，粗糙的手掌抹了把脸，驱散残留的睡意。
卷行李的动作干脆利落，仿佛早已形成肌肉记忆。值班室的挂钟指针正指着午夜十二点，滴答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像是命运的倒计时。
消防车的警笛声撕裂夜空，在蜿蜒的山路上回荡。马玉林坐在颠簸的车厢里，双手紧握膝盖，目光坚定而冷峻。车窗外，漆黑的山峦如巨兽般沉默，只有车灯照亮的前方，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仿佛天地都在为这场暴行默哀。
案发现场，孙寡妇的土坯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马玉林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尘土味扑面而来。孙寡妇头上的青肿触目惊心，头发凌乱地黏在伤口上；
年幼的孩子蜷缩在母亲身后，脸上满是泪痕，眼神中充满恐惧与无助。西屋的地上，金黄的谷子散落一地，被踩得稀烂，仿佛这个家庭破碎的希望。
“大嫂子，别哭了。” 华副局长声音里带着深深的不忍，“把经过详细说说，我们一定抓住凶手！” 孙寡妇颤抖着嘴唇，断断续续地讲述着，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割着在场每个人的心。
马玉林站在角落里，脸色阴沉得可怕。孙寡妇的哭诉，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记忆深处最痛苦的闸门。二十多年前的场景在眼前重叠：土匪的狞笑、妻子脸上的血痕、儿子绝望的哭喊……
此刻，怒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烧，拳头攥得咯吱作响。他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些强盗付出代价！
在昏暗的手电光下，马玉林猫着腰，眼睛像鹰隼般扫视地面。枯枝般的手指轻轻拂过尘土，感受着每一处细微的凹陷。很快，他确定了三个不同的足迹特征，转身就要往外走。
“老师，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啊！” 傅金才望着窗外浓稠的黑暗，担忧地劝道。
“等不得！” 马玉林的声音斩钉截铁，“黑夜追凶，正是出其不意！快去弄盏灯来！”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黑暗对他来说，不是阻碍，而是天然的掩护。
华副局长沉思片刻，点头赞同：“歹徒背着沉重的粮食，走不远。而且对这家人情况这么了解，大概率是本地人。” 他转向孙寡妇，“您再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线索？哪怕一点声音、一个动作？”
孙寡妇绝望地摇头，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太黑了…… 他们蒙着脸，看不清脸。”
“有没有听出声音来?”
“就那个拿扁担揍我的人，叽里呱啦说了几句，那叫一个凶神恶煞，根本听不出是谁。”孙寡妇的声音像被风吹散的枯叶，在寂静的屋子里飘荡。
华副局长点点头，转身和大队干部低声交谈，煤油灯的光晕将他们的身影拉得老长。当二道井子大队的嫌疑被排除，窗外的月光突然变得冷冽，仿佛连黑夜都在嘲笑这场扑朔迷离的案件。
“看来只能靠追踪了。” 华副局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话音刚落，傅金才就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手里提着几盏马灯，金属灯罩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马玉林伸手接过一盏，粗糙的手掌擦过冰凉的灯罩，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猎物的踪迹。
“他们有三个人，出门以后就各自分开了，怎么追啊？” 孟继承跟在后面，语气里带着担忧，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像是在寻找答案。
马玉林把马灯往腰间一挂，佝偻的脊背突然挺直，像出鞘的弯刀：“放心，他们既然是一伙的，没跑多远就会又凑到一块儿去的。来，小傅，你追一个，赵凤臣追一个，我也追一个，看他们能跑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