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那些干什么。”爷爷出声，阻止奶奶继续讲下去。
是孙女也是人家的儿女，做爷爷奶奶手伸得太长也不好。
奶奶闻言连叹几口长气：“那你高中读了两年，能不能去考工人？”
老太太不出村，外头发生了什么变化她通通不知道，过去知道农业户想考工人，那是铁定没门，现在……
李妍摇头：“农业户不能考。”
奶奶有些丧气，一脸不甘：“那些工业户也不是个个都念了高中，凭什么就因为一个户口这个不让那个不行？人家报报名就能去考，你这……”老太太气急败坏。
就这么一个户口，难为住了多少人？
农转非，要个指标就得五千多块，五千块钱那是什么概念？
李妍见奶奶情绪有些激动，连忙拉住她奶的手，说：“不考工人也有出路，奶，现在广州那头发展得可快了，听人说遍地都是黄金就看能不能捡到，我现在给人做保姆，等我攒够钱我就去广州。”
夜大的老师说，越是往后机会越多，未来多少年后也许农业户口限制就会取消，到时候大家公平竞争，谁有本事谁上，再也不看什么户口不户口。
窗外的光线打在小炕桌上，炕桌上摆着好几个碗碗碟碟。
奶奶给孙女准备了很多吃的，不过也因为孙女没有提前通知，桌上的都是素菜和咸菜偏多。什么咸鸭蛋、大酱泡的小土豆，还有前一年做好一直没有吃完的韭菜花。
农村就是这样，咸菜方面换着法的做，因为地理气候特殊的原因，大部分的东西用咸淡压住，能吃半年或是更久。农村人细致，土豆挖出来眼珠子那样大的也舍不得糟践，做成了酱土豆，也算一种菜呢。
有关于李妍说的那个广州，奶奶没有任何的想法。
还广州，就这个县，这辈子她都没有去过几回。
老太太整天待在家里干活，到了年关需要买些字画对子都是老头儿跑出去买，她方向感不好，农村呆习惯了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那商店和集上的人太多，一见就觉得眼前犯晕。
和她提广州，她敢想吗？
有些人活着，敢想敢做，有些人活着只想踏踏实实把每一天过好。
爷爷奶奶就是后者。
“你妈这事做得不对，可你也不要太怪她，家里孩子太多他们也不容易。当保姆这活可不太好，如果遇到合心意的人，好好打听打听人的脾气秉性，嫁个差不多的好人家。”
女孩子结婚，可是一件大事。
不说嫁个什么条件特别好的，你想家家户户条件都是差不多少，人大有钱的凭什么看上你？
你有什么特殊的本事能被人高看一眼，瞧上？
找个普普通通，只要脾气秉性方面过关，这就是一辈子的依靠。
靠着读书想要出头不成，眼下只剩找个老实踏实的男人结婚，两个人齐心同力总能把日子过起来。
“怎么就找了个侍候人的活儿？过去总听白毛女，侍候人可不容易……”奶奶唠叨。
就搁农村种地，累是累了点，可没人剥削欺压你，伺候人就不一定了。
李妍咯咯笑了起来：“奶，现在没有黄世仁了，没那么夸张。”
“笑什么？可不怎地，过去老人都讲白毛女……”她就是听这故事长大的，那侍候人能是好活儿？
谁家好好的儿女，送去给人当丫鬟？
“按月给钱，辛苦是辛苦但凭本事赚钱也不算丢人……”李妍把大院里的事情，讲给爷爷奶奶听。
老两口一惊一乍的听，听到孙女说去念什么夜大，也没有太高兴的情绪。不用参加考试，不用万里选一，那得到的文凭能是真的吗？大概就属于走个过场，为了糊弄人的吧。
李妍回来一趟，搁家住了两天，她口中那个神秘的广州，遍地都是黄金的广州，在爷爷奶奶的耳朵里那就是虚幻想出来的！
离开的时候，奶奶一步一跟随将李妍送出来老远，不停叮嘱：“妍妍啊，咱们女孩子可别好高鹜远，别被人骗了！做人就得踏踏实实脚踏实地。”
老太太拉着孙女的手，不肯松开，满心都是舍不得与担忧。
外面的世界就那样的好？
你说真的那么好，为什么大家都不去？
没有道理就你一个精明人，其余的都是傻子！
她怕孙女被人骗了！
李妍连连点头：“奶奶，你就放心吧，我一定老老实实做人。等将来我赚了钱了，就在城里买房，接你和我爷去城里住。”
奶奶叹气。
觉得李妍这孩子根本没把她说的话听进去，还城里买房？别说没钱，就是有钱也不让买啊，农业户不让城市里买房。这就是小孩子天真，还没尝到生活的苦。
想说几句吧，又怕扫了孩子的兴。
奶奶强忍着，把话咽了回来，掏了掏兜，掏出来一个手绢，打开手绢里面包着几十块钱。
“你都带着。”
李妍摇头：“我自己赚钱了，奶，你回去吧，我走了啊。”
狠了狠心，李妍扭头就走。
“妍妍，你把钱带着……”奶奶连喊带叫，追了半天也没追上李妍。
李妍是带着眼泪上的车，按压着心酸逼迫自己不去看窗外熟悉的场景。
汽车开起来的同时，奶奶才勉强追到路边，她挥着手对着车窗的位置去喊：“妍妍，你好好的！别着急上火，自己照顾好自己。”
说着话的同时，老太太眼泪止不住掉了下来。
这个坏小孩儿！
这个坏小孩儿啊，你说给她拿点钱，为什么就不要呢？
从老家折腾回来，这一路虽没有多远，可来回倒车，人也是折腾得人困马乏。李妍回去的时候提着大包小包，回来的时候倒是一身的轻松，还没进大门，就被张兰堵个正着。
张兰打听好李妍回来的日期，今天算上这趟已经跑了三回了，生怕遇不上。
“回老家了？”张兰对上女儿憔悴的小脸，没好气问。
就没见过她家老二这种长情的孩子，公婆带大那么多的孙男娣女，有几个总回去瞧啊？就是住在同村，人都不去。
李妍见到母亲，从老家回来时的惆怅心情，一扫而光。
“嗯，找我有事儿吗？”拉长了音调。
张兰作势要上手打她，不过到底有点舍不得，没打。
没好气说：“小芳说你织毛衣赚了不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