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主，你安心渡劫吧。青丘有我们呢。”
朱芝把手搭在书妤的肩膀上，笑得妖媚，“更何况，小妤不是也在吗。有她守着，您还不放心嘛？”
夭枝昀从朱芝的手搭上去，他的眼睛就眯了起来，搞得朱芝只能讪讪收回手。
他这才满意。
转眸看向书妤，夭枝昀扯扯她的袖子，一副撒娇的模样，“也不知道渡劫要多久，好几天见不到阿妤，我会很难过的。”
朱芝白眼快要翻到天上。
书妤说道：“我陪狐主一起去。”
“啊？”
两人都很意外。
天空的乌云越积越多，像是随时都会劈下一道雷电。
书妤握住夭枝昀的手腕，言简意赅：“我替狐主护法。”
倒是没听说过哪个大能渡劫还要人护法的。毕竟天雷降下来，靠近渡劫之人，会连带着对方一起劈。
只是在夭枝昀听来，却是书妤关心他，在乎他，生怕他出什么事。
光是这么想着，他的心情就如同一个个沸腾的泡泡，轻轻一戳，就是甜腻的味道。
夭枝昀用尾巴蹭了蹭她的腿，狐狸眼上扬，“那阿妤到时候躲远一点，别伤到你了。”
朱芝：“……”
她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吗？
为什么要她站在这里看别人秀恩爱？
渡劫之际劈下来的紫雷破坏力极强，夭枝昀刻意选了个偏僻的高山之上， 以免误伤到青丘和其他修士。
“轰隆隆——”
雷声发闷，巨大的声响震得大地都在发颤。
书妤站在数百米外的空地上，目光一瞬不瞬地停在盘膝而坐的夭枝昀身上。
天空几乎被乌云笼罩，周围暗了下来，呼啸的风不断吹拂着她的发丝衣袍。
这样的情景，无端让人不安。
书妤眼皮跳个不停，这种失序的感觉加重了她的呼吸。
“咔嚓！”
一道粗壮的紫电狠狠地劈向夭枝昀，刹那间巨大光芒点亮整个山顶。
书妤抬手遮了下刺眼的光，放下之际，夭枝昀上空的灵气屏障龟裂了一道口子，如同蜘蛛网般碎开。
不过范围很小，很快就被他补上去的灵气修复。
渡劫一共有九道天雷。一道比一道凶悍，撑到最后一道，就算飞升成功。
“轰隆——”
这是第二道。
夭枝昀除了脸色白了下，其余的还算正常。
很快便落下第三道，第四道。
一道比一道隔的时间长。
渡劫是个持久战，一旦体力或者灵力不支，迎来的就是灰飞烟灭的结果。
接下来都是一天一道。
到了第七道的时候，夭枝昀喷了一口鲜血，鲜艳的颜色染红他的衣袍。他的唇瓣苍白，脸上也布着细密的汗。
就在这时，书妤腰间传音铃剧烈地颤抖起来。
声音被轰隆的雷声覆盖，震动的感觉却吸引了书妤的注意力。
她看了一眼夭枝昀，把传音铃取了下来。
是朱芝。
“小妤！狐主还在渡劫吗？”
她的声音急切。
“嗯。发生了什么？”
一阵嘈杂的声音，朱芝似乎在奔跑，随即大声喊道：“魔族，魔族入侵了青丘！……”
“他们，他们用了……”
话音突然中断，书妤低头看向传音铃，光已经暗了下去。
心中的不安在此刻达到顶峰。
而那边的紫雷已经到了第八道。
原本闭着眼的人忽然睁开眼，夭枝昀紧紧盯着书妤，“阿妤，青丘出了什么事？”
书妤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夭枝昀突然站了起来，周遭的灵力屏障瓦解。
“……朱芝的魂灯为什么灭了？”
突然中断渡劫无疑是在找死，书妤甚至来不及赶到他身边，就看见紫雷笔直劈下。
光芒消失，夭枝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实际上，就算他不撤掉屏障，这第八道天雷他也挨不过去。
因为，他根本没有第九尾。
雪白的尾巴被劈焦，一根根垂落，只有八根狐尾。
原本要隔一天才落下的第九道，毫无预兆地突然降下，是想要置夭枝昀于死地。
瞳孔收缩，书妤闪到夭枝昀身边。
“咔嚓——”
书妤伸出手，银灰色的眸子满是冷意。
天雷在即将触及她的手心之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劈回了天上。
夭枝昀的意识模糊，却死死揪着书妤的领口，“阿妤，带我回青丘……”
“好。”
她把夭枝昀打横抱了起来，在飞往青丘的途中，源源不断地为他输送着灵气。
遭了天雷结结实实一劈，夭枝昀本该昏过去，可是他的理智逼迫着他清醒。
刚到青丘上空，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煞气。
眉头狠狠皱了起来，书妤用灵气包裹住夭枝昀，以免煞气伤到他。
“……这是煞气？为什么会出现在……”
夭枝昀话没有说完，便挣脱书妤的怀抱，踉跄地进入结界。
没有任何活着的气息。
夭枝昀脚步越来越漫，越来越慢。他呆滞地看着躺了一地尸体，那是被煞气侵蚀的，他的子民。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爬满了漆黑的纹路，他们睁着眼，死不瞑目。
夭枝昀看到了一个年幼的，尚在襁褓之中的幼狐，那是青丘一对眷侣期盼已久的孩子。
他很小很小，甚至连人形都没有化。
夭枝昀抱过它，它现在就躺在他的脚边，没有一丝生机。
书妤慢慢跟在他的身后。
一阵风吹过，君衍之和仰朋姗姗来迟。
看到这一片惨象，仰朋失了声，他轻声说道：“魔族先把煞气头投放在了人界，我和师弟去了人界组织煞气扩散。没想到青丘……”
仰朋说不下去了。
夭枝昀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只小狐狸，半垂着眼，一言不发。
站在那里，像是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垮。
半晌，夭枝昀抱着小狐狸往大殿里走，几人察觉不对，急忙跟了上去。
只见夭枝昀咬破手指，在地上画着古老神秘的法阵。
君衍之一眼就看出了他在画什么，“祭灵阵。”
祭灵阵，画阵者以毕生修为为祭品，换取旁人一线生机。
这个阵法在很早之前就被禁用，不仅因为这个阵法会蚕食画阵者的修为，更重要是，违逆生死，是要遭受天道惩罚。画阵者的族群千年内不得上九重天。
更何况，一线生机，本身就带有不确定性，很可能会失败。就算活了，寿命也会缩减一半。
三人都清楚阵法的危害，却没有一人阻止。
他们只是静静地等在一旁。
亲眼看着他耗尽毕生修为画阵。
一个时辰后。
夭枝昀跌坐在祭灵阵的中心，他的眼神空洞，泪水一滴滴顺着脸颊滑落。
失败了。
祭灵阵没有起作用。
他的族人再也回不来了。
书妤朝夭枝昀走了过去，半蹲下来，伸手环住他的肩膀。
“阿妤……怎么办…我再也没有亲人了…是我害了他们……”
“怎么办……”
他的声音哽咽，狐耳耷拉着，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像是一个易碎的花瓶，轻轻一敲，就能碎落一地。
书妤的手落在他的后颈，一下下安抚着他。
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她划破手指，轻轻按在了阵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