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舌战群儒
宫城之外，宦官一路小碎步跑来，将国君的话复述了一遍，但省略了后面半部分。
李铮得到召见旨令面露喜色，当即拱手笑道：“诸位先生，陛下召见，请！”
他率先入城，朝着主殿走去，尚毅等一行人对视一眼各自点头，跟在他身后。
一路前行，到了主殿之外，隐隐可以听到殿堂之内声音嘈杂，议论纷纷，尚毅突然停下脚步，笑道：“李将军，劳烦稍等片刻，在下腿脚抽筋，需要暂缓一番。”
领路的宦官和李铮闻言不疑有他，当即停下脚步等候。
宦官小声嘀咕了一句：“褚国不愧是弹丸之地，蛮夷之乡！前来投降也如此事多，果然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嘿！你说什么！？”
“你才是来投......”
张荃等人听到这话顿时面露不满，但被尚毅摆手制止。
尚毅俯下身去揉捏自己的小腿肚子，实则两耳微微扩张，尽可能的聆听周围风声，只见周围空气游离，将大殿之内的文武百官交谈声一字不落的带到了他耳畔。
他耐心听了几分钟，这才缓缓起身歉然道：“抱歉，诸位久等了，我们走吧。”
一行人这才登上台阶。
主殿之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保持缄默，齐齐转头，注视他们登阶而上。
殿堂深处，仟国国君更是威仪甚重，高居宝座之上。
李铮率先进入大殿，高声道：“陛下，臣李铮有要事汇报。”
后方，尚毅、宁真等一行人跟着就要进入大殿之内，就在此刻，宦官突然出声呵斥：“大胆，褚国蛮夷！陛下还未宣你等入殿，焉敢随意走动？还不跪在殿前等候传唤！”
大殿之中，文武百官见状同样纷纷呵斥：“小国寡民真是不知礼数，谒见我朝还不速速跪下！”
宝座之上，仟国国君漫不经心的看向自己的手指，似乎没有听见下面的呵斥声。
尚毅等人闻言面无表情站在原地，纷纷将视线投向李铮。
大殿内外，数以百计的目光注视在他们身上，这些文武百官不论官位大小皆是诸子百家修士！
这么多修士的目光汇聚在一起，形成了强大的气势，宁真等人顿时被压迫的毛骨悚然，汗毛林立，倘若这些人此刻同时出手的话，只怕一瞬间他们就会被打成飞灰，连一丝痕迹都不剩！
但即便如此，他们依旧面不改色，屹立如松！
李铮见状当即流下了冷汗，他心一横，大声禀告：“陛下，诸位大人，伱们误会了！”
“这几位褚国先生此番前来并不是来呈递投降文书的，而是来和我朝商议两国结盟建交的！”
李铮话一说完直接跪在地上，当即一口气将半月之前大门关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说了出来。
从沙场鏖战到后来尚毅等人出现，军师沙盘演武大败，事无巨细他全都一一如实禀告，说完，他就露出决绝之色。
“陛下，微臣出征不利，甘愿受罚！”
“但思前虑后臣深感褚国使人言之有理，倘若两国结盟则双剑合璧气势无敌，再也不必担心后背受袭，更可以联手在北境闯出大好形势！倘若两国交恶，则对双方来说都是百害而无一利！只怕后患无穷！平白给陈、菿等国可乘之隙！”
“兹事体大，臣不敢擅作主张，因此特护送褚国使人进宫，请陛下定夺！”
他以头抢地，长跪不起。
大殿之内，文武百官都被他所说的话给怔住了，即便是仟国国君一时间也有些茫然惊讶。
过了片刻，才有大臣皱眉道：“李将军，你的意思是，你败了？”
“败给了一个蛮夷小国？”
“我军数万兵马，上百修士，竟然还不能攻下小小褚国的一个关隘？”
“随军军师更是沙盘演武一日耗尽心力屡战屡败，活活气吐血昏厥过去了？”
“我没有听错吧？”
“还是你在开玩笑？”
李铮讷讷不语，干脆闭上眼装死。
仟国国君更是有些惊讶的站起身，缓缓踱步到李铮身前，痛心疾首道：“李铮，寡人对你多有期许，因此将出征重任交付于你，本以为你回到王城是带回大捷消息，但没想到竟然带回了一个噩耗，事已至此，你让寡人如何是好？”
李铮跪在地上，再次以头抢地，悲怆道：“微臣有负陛下期许，愿以死谢罪！”
他当即起身，拔出长剑就要自刎，周围文武百官见状纷纷出言相劝：“李将军，何至于此啊！”
仟国国君也是微微摇头，他屈指一弹，李铮手中的长剑就被弹飞出去，寒光一闪，深深嵌入了大殿支柱上。
“治你的罪是必然的，否则难以正国法，但不是现在。”
“既然你带来了褚国使人，那么便先听听褚国使人的说辞吧，你便跪在殿上听着，好好反省。”
仟国国君说完，给门外宦官投去一个眼神示意，那名宦官心领神会，当即高声宣告：“宣褚国使人谒见！”
门外，看了一出好戏的尚毅、宁真等人这才施施然走进殿内。
尚毅微微躬身道：“褚国使人尚毅拜见仟王陛下。”
他身后，张荃、宁真等人也纷纷躬身行礼。
此行的主使乃是尚毅，接下来如何行棋就要看尚毅暗号了，他们则是尚毅手中的棋子，任凭发挥。
殿中文武百官见尚毅等人进殿不跪立马又要发怒，却见仟国国君摆了摆手，笑道：“众爱卿不必太过苛求，褚国使人远道而来是为客，哪有让客人跪拜的道理？传出去只怕要说我仟国泱泱大国不知礼仪。”
尚毅闻言拱手笑道：“陛下真是深明大义，在下佩服。”
他话音一转继续说道：“可惜，陛下虽然贤明，但贵国文武百官却尽是庸庸碌碌之辈，出谋划策皆只知眼前利害而不知长远忧虑，竟然差点就做出了让贵国覆灭的错事！在下真是深感同情，可惜可叹！”
尚毅话音刚落，这群文武百官就炸锅了，纷纷暴怒大喝：“褚国蛮夷，你说什么！”
“小国寡民焉敢放肆！小心你人头不保！”
“别以为你们在大门关沙盘演武获胜就了不起了！那不过是我仟国仁慈，不愿生灵涂炭！”
一众官员纷纷怒喝，即便是仟王也大感震惊，一国使人竟然敢在敌国国君面前讲这种话，这是有多不怕死？
在场文武百官高手如云，倘若他真的动了杀机，只怕一瞬之间就可以将尚毅打成齑粉，让他连求饶都没有机会。
仟王当即饶有兴致的追问道：“哦？不知先生有何高见？竟然敢说我朝文武百官俱是废物？”
尚毅哈哈大笑，侃侃而谈：“陛下何必明知故问？”
“北境边荒诸侯林立，除去你我仟、褚二国之外，尚有十几个强大国家，你我两国交界而治，北有陈、菿等豺狼环伺，南有凃、荒、靖等虎豹垂涎，倘若你我二国联盟，同仇敌忾，尚且可以震慑诸多强敌，令他们瞻前顾后，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贵国偏偏选择与我国交恶，这岂不是将自己陷于四面楚歌之境，这何其愚蠢？”
仟王闻言微微颔首，转而看向群臣问道：“众爱卿，褚国使者言之有理，你们意下如何？”
一名文臣当即冷笑，出列反驳：“陛下，此乃诡辩也！”
他信口说道：“我仟国泱泱大国，雄兵数十万，将才何止千百！眼下虽然面临陈、荒、凃等国环伺，但也是旗鼓相当，并不惧怕他们分毫！”
“况且，只要我们夺取褚国之地，便可以此为跳板，纵向发展，届时北上可远攻菿国，南下亦可冲击荒、靖、凃！形势一片大好！”
此人说完，群臣纷纷喝彩，赞叹不已。
仟王露出满意之色，对尚毅笑道：“使者，你可听明白了？我仟国需要的仅仅是褚国之土地，至于所谓同盟，不过笑话罢了。”
“我仟国大军何其强大？我仟国将士何其优秀？铁骑践踏之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哪里需要同盟？”
“不论是北面陈、菿二国，还是南面荒、靖等国，虽然是我朝一时之敌，但也不过尔尔，并不被我们放在眼中。”
尚毅哑然失笑，叹息不已：“想不到仟王陛下也是见识短浅之人，可叹可惜！”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不过如此！”
仟王闻言当即皱眉，殿内群臣更是纷纷呵斥：“放肆！大胆褚国蛮夷，竟敢出言不逊！找打！”
几名官员当即出列，就要施展雷霆手段。
尚毅神情自若，笑道：“我姑且相信贵国有雄兵数十万，将才千百吧，那么请问：”
“倘若我国将大好河山拱手相让，你们如何守之？”
“届时贵国国土狭长，仿佛棒槌，北有陈、菿二国，南有凃、荒、靖三国，东临姑射、奇阳等国，西有山蛮、游骑。”
“以我二国之力，如今也不过勉强守成有余，开拓无力，届时仅凭你们一国之力，如何与如此多的强敌相抗衡？”
“区区数十万兵马，分散如此幅员辽阔的国土，大大小小数以十记的关隘又能够分到多少兵马？”
“东西两端国土跨越数千里远，兵马物资如何支援策应？”
“我褚国有墨家学派支援方才屡屡拒敌于关外，届时墨家高人纷纷弃你们而去，你们如何抵挡外敌？”
“再倘若，国内若有叛军起义，蓄谋复辟我褚国社稷，那么又如何是好？”
“以一国之力抗衡诸多强敌，士卒兵役如何填充？粮草物资从何而来？”
“尔等只知眼前蝇头小利，自以为鹬蚌相争便可以渔翁得利，熟不知唇亡齿寒！一步错步步错，不思量未来百年大计，简直是蠢笨至极！”
尚毅一连问出几个问题，最后更是一记猛烈的当头棒喝，仟王和一众文武百官当即被问的哑口无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苦思冥想抓耳挠腮，都不知道如何反驳。
仟王更是气上心头，身为一国之主，他还从没有被人这么当面辱骂过！
之前他念及自己一国之君的身份这才对尚毅多有客气，但没想到区区一个褚国使人竟然敢如此羞辱他！
他勃然大怒，下意识就要下令将尚毅拉出去斩首，即便是自己当场将他打死，想必褚王也无话可说！
但回过神来一想，他又觉得尚毅说的似乎隐隐有些道理，对方提出的诸多问题倘若不能解决的话，那即便真的进攻褚国，事后恐怕也是一地鸡毛，难以收场。
他沉吟片刻，这才释然笑道：“使者真是巧舌如簧，寡人与众爱卿一时间辩不过你，但结盟一事有待细细考量。”
“不如这样，几位使者暂且在我王城歇下，这几日大可在我王城之内博览风土民情。”
“我朝文武百官亦可以细细考量结盟之事，无论事成与否，寡人都将以礼相待。”
尚毅闻言拱手笑道：“陛下高义，盛情相请，焉敢不从？既然如此，在下几人便叨唠几日了。”
仟王含笑点头，对着跪在地上的李铮笑骂：“起来吧李铮，兵败之事寡人暂且饶了你，这几日就罚你好好招待几位褚国使者吧！”
李铮大难不死，闻言急忙起身躬身应是。
尚毅等一行人行礼之后结伴离去。
仟王遥遥目送他们走出宫城，当即皱眉变脸：“摆沙盘！推演局势！”
“众爱卿！汝等人多势众，平日里也是一个个自视甚高，没想到今天竟然被一个褚国使者给问倒，简直是丢脸至极！让寡人无地自容！今天全给我留在宫中推演局势！想不出应对之策便不许回家！”
一众大臣纷纷汗颜，急忙应是，当即拿起各种棋子在沙盘之上摆弄起来。
武将们聚集在一起思索，倘若接收了褚国国土，之后墨家学派撤离褚国，那么落日关等重要关隘要如何去守，国境扩张之后东西两端战线的粮草物资又该如何运送。
文官们则是聚集在一起，思考倘若接受褚国领土，那么要如何教化子民，消除起义造反的火苗，如何合纵连横在周围十数个国家的包围下生存。
渐渐，落日西沉，众官员的眉头依旧紧皱，时而叹息时而摇头不止。
仟王端坐在宝座之上，见状气的几欲发火，随即暗暗思索起来。
“哼！寡人的众爱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么点问题都解决不了！”
“难道褚国的刁民所言不虚，褚国真的那么重要，不能强取，只能结盟？”
下方群臣之中，气氛也很是诡异。
就这么过了许久，突然有大臣歉然道：“陛下，人有三急，微臣身有不适，恳请如厕方便一番，请陛下恕罪。”
仟王闻言更加烦躁，连连摆手：“去，不要烦寡人，其他众卿也一样，如果要行方便就请自便吧，不必事事禀报。”
这名大臣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告罪一声后急匆匆的就出了大殿。
殿内文武百官见状纷纷骚动起来，很快就又有几人出列，告罪离开。
这几人前后鱼贯而出，很快就走到了一起，并肩而行交头接耳的小声交谈起来。
“诸位，糟糕了！这可如何是好？没想到褚国竟然派遣使者来仟国求和求盟了！”
“这可是大麻烦！倘若两国真的结盟，那么我国就危险了！这件事必须想办法阻止！”
“不错！还好今日我们正在殿上，否则怕是错过了这等机密，国家就危在旦夕了！”
“前些日子探子来报，柴当将军在落日关惨遭溃败，更是被褚国落日将军燕北归断去一臂，眼下正在王城休养生息，只怕一身实力十不存一了！”
“其他几条战线也都陷入僵持，国内粮草又空虚难继，倘若仟、褚两国再结盟的话，只怕攻守之势就要互换了！”
“话虽如此，但这件事却不好处理啊，仟王城内高手众多，我们恐怕找不到什么机会。”
“不，并非如此，褚国使团高手不过一两人，其余诸位我观之都是些初出茅庐的小将，撑死也不过初入二段，不值一提。”
“所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倘若这些褚国使者死在了这座王城之内，那么褚国王城之内必然震怒，届时不需要我们挑拨离间，他们也自然会放弃结盟打算，和仟国全面开战！”
“我就不信褚王还能忍受如此挑衅侮辱！如此一来，我陈国便可以趁机坐收渔翁之利！坐看仟、褚两国激斗，寻找时机一鼓作气将两国统统拿下！”
“哈哈，真是妙计！如此也不枉我们潜伏仟国多年了！”
“没错，只不过想要暗杀掉这些褚国使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等还需要细细思索一番。”
这几名仟国大臣赫然都是陈国潜伏在仟国的间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