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慧帝这样说，江慎之的眼中并无任何惊讶的神色，他面上踌躇了一下，似是有些挣扎，旋即，才轻轻叹了口气，对着慧帝行礼道：
“陛下能将臣的孙女许配给小肃国公，是臣孙女的福气。”
慧帝将江慎之的表情都收进了眼底，一时之间，他心中倒是对自己这个老师生出了些愧疚的心思。
“老师放心，承延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定然不会对念薇不好，若他敢欺负了念薇，我必然是要为念薇做主的。”
“有陛下这话，老臣就放心了。”顿了顿，江慎之继续道：“老臣就这一个孙女，惯是让她父亲、母亲娇惯惯了，原本还想多留几年。老臣没别的要求，只是想舔着老脸求陛下个恩典：若是将来她遇到什么难处了，还求陛下对她多关照几分。”
大家都是明白人，虽然肃国公府的门楣在那里摆着，萧承延又是大周赫赫有名的战神，可西凉强敌虎视眈眈、之前肃国公府几位公子马革裹尸的教训还恍若在昨天，有那真疼爱女孩子的人家，也不愿意将女儿嫁到肃国公府，上要侍奉身份尊贵的祖母，中要为自家夫君日日担心，下还要抚育两个幼儿。
甚至一不小心，就可能成了寡妇。
再者说，不管肃国公府品级多高，江家已然位极人臣，更不需要自家疼爱的娇女嫁到肃国公府撑这个门面。
慧帝自然也明白江慎之的意思，江慎之虽是他的老师，在他面前却从不以帝师辅佐之恩自居，更是没有过求他的地方。可如今，却是为了自己的孙女向自己求个承诺。
想到自己的目的，慧帝不由有些赫然，他看向江慎之郑重道：“老师放心，朕金口玉言，老师的话朕会放在心上的。”
……
两人谈完话，江慎之还给慧帝留了饭，
与帝王同食，这是其他臣子想也不敢想的荣耀，可对于江慎之而言，心中倒是无甚波澜，可面上还要做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来。
从养心殿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看着外面的太阳正是毒辣，慧帝特意让李德才为江慎之安排了一抬四人的软轿。
安顿好一切，李德才这才赶紧折返回殿中向慧帝复命。
大殿中安安静静，只有慧帝和李德才两人，慧帝听着李德才的禀告，半晌才道：“你是说老师不做软轿，坚持要做显轿出宫？”
“可不是，奴才怎么劝都劝不住。江大人说如今他是白丁，坐软轿不合规矩，陛下体恤是陛下体恤，他为人臣子可坚决不敢托大。”
宫中有宫中的规矩，按理说，若是没有皇帝的特许，除了皇帝、皇后、各嫔妃、公主、皇子外，宫外行走的臣子、命妇、甚至是宗亲入宫都是不能坐轿的。
这坐轿子也有讲究，只有品级在一品以上的宗亲、外臣和命妇才能在帝王的准许下坐软轿，其余人即便是皇帝准许坐轿，也只能坐显轿而已。
而江慎之致仕以后，身份是白丁，便是坐轿，按规矩确实也只能坐没有顶棚的显轿。
这事若是换了别人，皇帝体恤特意换了让坐软轿，怕是笑也要笑死了，可江慎之却不然，他之前在朝堂之上纵横多年，虽然之后久不入朝，可对慧帝的了解却是深入骨髓。他知道，这事说的好听是帝王的厚恩，但实际上那就是赤裸裸的试探。
果不其然，听完李德才的话，慧帝并未显出有丝毫担心的神色，他唇角微勾，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大殿之中：“朕这个老师呀，向来忠心守礼，当年是这样，如今亦然。”
“朕知道，朕身边的这些人里面，最忠心的，便是朕这个老师了。希望他的孙女不要让朕失望。”
“李德才，你去朕的私库中选几样礼物。江家那姑娘救了太子，朕还没有好好赏赐于她。另外，把肃国公宣来，朕倒是要看看，朕这次都将婚事给他安排好了，这小子还要如何的推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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