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峥结束和凌江聿的谈话，重新回到2区实验室，看见两个研究员和蒋雨行在对LcN-72的收容室放安抚气体。
病床上的人还静静睡着，呼吸器上的雾气随着她平缓的呼吸一消一现。
“怎么回事？”他压低声音询问。
“猴哥有点不安，估计是感觉到这里进来了一个陌生人。”蒋雨行说。
LcN-72是只猴子，曾经用作过电磁场实验的研究，被电磁场影响成了“敏感肌”，很容易被陌生人的自身磁场刺激到。
“不过我记得我当年进来，它也没这么不欢迎啊，而且江玥身上还有你的味道，它应该能闻到的。”蒋雨行嘀咕。
蔺峥瞥他一眼，看里面的猴子慢慢安静下来了，转身去病床边坐着，俯身给躺着的人检查伤口。
神经毒素引起的心身疾病像旧时代的恶魔显灵，离奇出现的暴露性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
凌江玥身上的每一条伤口都经过了消毒处理和敷药，有些细微点的，已经开始愈合，有几道深一些的伤口却还在渗出组织液，在过分白皙的皮肤上如同瓷器的龟裂纹路，让人疑心她会随时破裂开。
他指尖都不敢触碰到，只能隔空抚摸，视线跟着往下，在发红的伤口上多凝视几秒。
蒋雨行从旁边路过，觉得他像个对人体模型痴迷的变态科学家。
“我看了她的脑电波变化数据，估计快醒了，醒了之后就推到1区吧，这里面怪阴森的，猴哥待会儿又要挠门，动静太大会吵醒其他祖宗。”
“嗯。”蔺峥头也没抬，细致地检查完毕才收回视线，然后靠在旁边静静注视着她的脸。
实验室里一片静谧，只有某些设备发出低频的运行声，他看得走神，眼皮缓慢合上。
凌江玥睁开眼时，发现他靠着椅子上睡着了。
脸色疲惫，眉头还微微皱着，显得高眉深眼自带锋利感。
凌江玥安静看了他好一会儿，轻轻去握他放在床边的手。
手指刚刚钻进他手心里，就被他反射性握住，过了几秒被皮肤触感惊醒，再次握紧她。
“醒了？”蔺峥嗓音低沉得疲惫感挥之不去，清了清嗓子又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不说话只摇头，摇完头皱眉，吐出一个字：“晕。”
“这是正常反应，你被注射了致幻剂和神经毒素，在彻底排出之前会有残存的影响。”
“嗯，”她秉承少说话的原则，动弹一下又说，“痛。”
“你身上有伤口，过段时间才能愈合完全。”蔺峥说完自己深深锁眉，似乎被这个无济于事的答案挫败到。
他沉默整理着遮盖她伤口的无菌布，弄好之后问她：“想见你哥吗？他还在这里。”
“好…你在想什么？”她的手指尖小心勾住他的大拇指，想让他把习惯性保留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蔺峥望着她眼睛，半晌才平静说：“辛文辛志的研究如果再进一步，说不定真的能找到心身疾病应用在治疗上的奇效。”
这样她身上的碍眼伤口就可以瞬间瞬间愈合了。
蔺峥很少有遗憾的时候，他像把冲锋枪，永远义无反顾地前进，做过的事不管正确错误都自认为是当下能做出的最好决定。
但他现在有些后悔，如果特调处找到辛文辛志的时间再晚点，如果多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送回基地联合研究再细数他们的罪名…那今天凌江玥就不用多遭这几个小时的罪。
尽管他其实知道这个研究很难在短时间内得出结果，因为还是纸上谈兵的程度而已。
剩下的话他不想说出口，后悔这个词同时证明着他在工作态度上的摇摆和感情上的深陷，不管哪个都不是好事。
他没说太多，却足够凌江玥察觉言外之意，手指挠挠他手心，露出个笑：“没关系，很快就会好的。现在也不是很痛。”
怎么可能刚才还痛现在就不痛了。
蔺峥爱怜地摩挲着她额角，在她眉眼上吻了下：“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他咽下了本应该进行的问话，把那些影影绰绰的疑点都归拢到暂不访问的区域，走到一边通知地面上的人叫凌江聿下来。
凌江玥看着他走开，耳朵微动，听见右边收容区的某扇门里有些细微动静，想了想，突然冲着那边呲牙，然后成功听见猴子挠门吱吱叫的声音。
她若无其事躺好。
蒋雨行进来安抚猴哥的时候头都大了，探监似的对着门口苦心劝告：
“那是自己人啊猴哥，隔三岔五来探望你的帅哥你记得吧？那是他女朋友，能力和你还有点关系呢。就算不说这个，以你们种族的审美眼光，应该也能看出人家是个美女吧，别这么应激啊……”
凌江玥听见忍不住笑。
蔺峥回来准备把她推到1区的休息区，看见她眼睛都弯起来，问：“笑什么？”
“蒋雨行在对着一个房间自言自语，介绍我是你女……反正有点搞笑。”
“里面是只猴子，能对人话做出反应，说不定不是自言自语。”
所以人家灵长类动物也知道他们在谈恋爱了吗。
“猴子？”她装作迷茫，“一只猴子有什么特别的？和巨型蝴蝶一样身上带着能力奇怪的跳蚤吗？”
蔺峥被她的猜测弄笑：“不是，它是实验体，按照规定不能收容到1区。”
但具体什么规定他没说。
凌江玥好奇问：“那变异真菌和提取的神经毒素也因为是实验材料所以才放进2区的？”
“怎么猜到的？神经毒素收容的时候你还没进实验室。”
她被问得眉头跳了下，感应到蔺峥的情绪不是怀疑，大概只是随口一问，才松口气。
“因为我中了神经毒素啊，你们把我带进2区治疗，肯定是东西在里面。”
“嗯，神经毒素的危险性太高，也不能放在1区。”他摸了摸她头发，只把这段对话当作随口一聊，把病床固定在休息区后，让人带来了凌江聿。
从d.m.研究所回来后，这还是兄妹俩第一次见面，在这个幽暗的地下基地里。
隔着各种设备和休息区房门，凌江玥和凌江聿遥遥对望一眼，又各自若无其事地错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