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对面的青年一怔，随即唇角上扬，漆黑的眸子里翻涌的情潮灼热而粘腻。
“姐姐居然还记得我。”
绀蝶色的宽大衣袍，在幽蓝烛火下流淌着一种妖异而深邃的暗光，如同午夜盛放的剧毒曼陀罗。
墨玉般的长发随意披散，衬得那张脸俊美得不似凡尘，却也苍白得毫无生气。
季清鸢打开他勾着她下巴的手，往后缩了锁。
谨弋歪着头，黑曜石般的眼瞳里盛满了孩童般的天真好奇。
他向前一步，衣袂无声翻涌，带起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陈腐甜香，混杂着禁地特有的湿气，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几乎化为实质的诡异氛围。
被他逼近，季清鸢只觉毛骨悚然。
“谨弋！”
她厉喝出声，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欲攻，指尖灵光乍现。
然而，她的手腕在抬起的瞬间就被一只冰冷得如同寒铁的手死死扣住。
那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她的腕骨捏碎，猛地将她拽向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怀抱。
“我好想好想姐姐啊……”
他亲昵地将冰冷的鼻尖蹭上她温热的鬓角，如同毒蛇吐信，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鲜活的生命热度，发出满足的、近乎喟叹的呻吟。
“我说怎么找不到姐姐，原来是进了那和尚的梦境。”
“姐姐居然没有一丝欲念吗？”
“……包括那个提出把我送走的男人，姐姐对他也没有欲望吗？”
他突然低低地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薄薄的衣衫传递过来，“原来姐姐心里，谁都不喜欢。”
包括他。
没关系，至少也没有别人。
季清鸢完全没听他在说什么，只奋力挣扎，屈膝狠撞，却被他轻巧地侧身避过，环在她腰肢的手臂反而收得更紧，如同冰铸的枷锁，将她牢牢禁锢在冰冷的怀抱里。
那寒意透过衣物，丝丝缕缕地侵入她的肌肤。
他更加痴迷地低叹：“好温暖。”
“放开我！”
她声音因愤怒和寒意而颤抖。
“不乖。”谨弋不悦地蹙起好看的眉，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指节泛出青白。
“姐姐总是想逃。”
他甜腻的嗓音里透出一丝冰冷的委屈，随即又化为不容置疑的命令，“这次……要罚。”
不能次次都纵着姐姐。
话音未落，季清鸢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袭来，整个人被谨弋裹挟着，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朝着长廊尽头那片浓得化不开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深渊疾掠而去。
“放开我——！”
她的呼喊在空旷死寂的长廊里激起空洞的回响，带着微颤的尾音。
余光中，谛闲的身影依旧躺在原地，被无形的梦魇紧紧缠绕，纹丝不动。
谨弋的速度极快，两侧残缺狰狞的佛像化作模糊扭曲的残影向后飞退。
不知穿过了多少曲折回环、仿佛永无尽头的幽暗甬道，前方的黑暗突然裂开一道猩红的缝隙。
一股更加浓郁、粘稠、饱含着无尽堕落阴暗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入了禁地的最核心——囚禁堕落守钟人的地方。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穹顶高耸，隐没在深不可测的黑暗里，仿佛连接着无底深渊。
九根粗壮无比、刻满密密麻麻金色降魔梵文的石柱，如同沉默的巨人环绕在石室边缘。
每根石柱上都延伸出一条粗如儿臂的漆黑锁链，链条并非凡物，其上同样铭刻着古老而强大的禁锢符文，此刻在幽暗中闪烁着微弱的、不祥的暗金光芒。
而九条锁链的尽头，共同汇聚、缠绕、贯穿的，是石室中央那座高耸的黑色石台。
石台之上——
季清鸢的呼吸骤然停滞，胃部一阵剧烈翻搅。
一具呈跏趺坐姿的干瘪尸身，被九条锁魂链以极其残酷的方式贯穿了四肢百骸，牢牢钉死在石台之上。
破烂的、依稀能辨出曾经是明黄僧袍的布片，勉强包裹着那副早已失去生机的枯骨。
但最令人头皮发麻、灵魂战栗的，并非这具尸骸本身，而是从那枯骨的七窍之中，从关节断裂的缝隙里，从腐朽的僧袍破口处……竟密密麻麻地生长出无数朵妖艳到极致的血色莲花。
那些红莲，花瓣肥厚，色泽如凝固的鲜血，在幽暗的光线下流淌着邪异的暗芒。
它们无声无息地绽放着，花瓣上凝结着露珠般的、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散发出甜腻到令人眩晕、却又直抵灵魂深处引发无尽恶寒的腐朽香气。
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混杂着猩红与污黑的雾气，正从这些妖莲的花蕊中不断渗出，如同活物般在石室中弥漫、翻滚、交织，将整个空间都染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欲念泥沼。
这大概就是谛闲说的，封印于此地的邪，那欲念焚身的守钟人。
选出来的守钟人，往往是悟性最高的弟子，是释迦殿众望所归的下一任殿主。
正如谛闲，是这一代选出来的守钟人，钟灵名为谛听。
也正因此，守钟人的堕魔最为不可思议，也最令人忌惮。
整间石室，仿佛就是守钟人那焚身欲念的具象化，每一缕空气都饱含着疯狂、堕落、贪婪与无尽的怨毒，形成强大的精神污染场域，无孔不入地侵蚀着闯入者的神志。
“漂亮吗？”
谨弋冰凉的气息再次拂过季清鸢的耳廓，他不知何时松开了钳制她手腕的手，转而从背后将她紧紧环抱住。
冰冷的双臂如同两条毒蛇，缠绕着她的腰肢。
一只冰冷的手带着痴迷的意味，缓缓抚上她交领处微微露出的那一段细腻温热的颈项肌肤，指尖流连忘返地摩挲着，激起她一阵阵无法抑制的寒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