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数公里外的江面上，另一艘体型略逊于“摩尼亚赫”号和“祝融”号的舰船正随着波浪起伏。
指挥部近三分之二的精密仪器和设备被紧凑地安置在船舱内，使得它更像是一个漂浮在水面上的高科技前哨站，也算是一条名副其实的移动指挥与科学考察船。
甲板上，风雨带来的潮湿气息混合着江水的腥味。
路明非正有些手忙脚乱地在酒德亚纪耐心的帮助下，将沉重的氧气瓶背到背上，仔细检查着呼吸阀，并将那根维系生命的“深喉”通讯与安全绳系在腰间特制的卡扣上。
“不知道姜正发哪门子神经，居然让我跟着他一起下水。”路明非嘴里不停地碎碎念，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和紧张：
“虽然我是会点水，可那也仅仅局限在游泳馆那清澈见底的池子里，让我潜进这浑不见底的江底，这和直接把旱鸭子扔进滚筒洗衣机开强力模式有什么区别？”
酒德亚纪抿嘴轻轻笑了笑，安慰道：“嗯…姜正学弟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道理和考量，不会真的让你去送死的。”
路明非哼哼两声，显然没那么容易被说服：“谁知道呢，以前打游戏的时候，姜正这家伙可没少打着‘战术迂回’的旗号卖我。”
“卖你？老大卖你都是你的荣幸！”一个带着几分少年倨傲的声音插了进来。
只见周昊抱着那个金属包边的黑色长条匣子，站在不远处道：“如果打游戏都是你这种畏畏缩缩、躲在后面的队友，神仙也带不动！”
“哎，你这小屁孩怎么说话呢？”
路明非见这年龄不大黑发少年也敢来挤兑自己，顿时扬了扬没什么威慑力的拳头，吊着一双标志性的三白眼：
“现在要冒着生命危险下到那鬼地方去的人是我，不是你！”
“这项艰巨又伟大的任务正压在我这柔弱的肩膀上扛着！你如果真有本事，姜正怎么不带你下去呢？”
“我...我要是想去的话，老大肯定也会带我下潜的！”周昊像是被戳中了心事，有些气急，下意识地微微扬了扬手里视若珍宝的长匣子，试图增加说服力：
“再说，我可是阵将！就那边正在讨伐的龙，要是让我带着‘断龙台’上，我一个人就能干掉它！”
“说什么胡话呢。”
一旁的叶胜无奈地笑了笑，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周昊的后脑勺，“别以为你哥不在这里就没人能管你了，少在这里意气用事，安稳待着。”
“哼，知道了知道了。”周昊撇撇嘴。
“断龙台？”
路明非的注意力被这个听起来就霸气侧漏的名字吸引了，这名字听着就像动漫小说里那些对龙特攻、自带bUFF加成的神器，比如斩龙剑、屠龙刀之类的。
“是你抱着的这个盒子？”他好奇地凑近了一点。
“昂！”
周昊的注意力立刻被拉回，脸上重现得意之色，托了托长匣子：“‘断龙台’可是我周家的传承信物，一件非常强大的炼金武器。不过，它可不是谁都能用的，只有像我这种被选中的人才能驱动它的力量。”
“嘶——”路明非很配合地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露出惊叹的表情，然后话锋一转，发出了灵魂拷问：
“听起来是有点厉害啊！那你怎么还呆在这儿跟我们吹……呃，聊天？怎么不直接过去把那头龙给秒了？”
周昊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正准备组织语言反驳，一个声音从船舱入口处传来。
“因为‘断龙台’的使用是有巨大代价的。”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姜正已经穿戴好了潜水装备，身后跟着面色凝重的曼斯·龙德施泰特教授。
姜正一边调整着手腕上的装备带，一边继续说道：“要是真有能随意斩杀次代种、还毫无副作用的炼金武器，那龙族还玩个屁啊，早就被赶尽杀绝了。”
路明非好奇地张了张嘴，还想问具体是什么代价。
姜正却突然回过头，看向身旁的曼斯教授，问道：“曼斯教授，资料上显示，你的言灵是‘无尘之地’？”
曼斯教授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旋即点点头，有些疑惑地回答：“是的。怎么了？”
他作为卡塞尔学院的资深教授，拥有A级权限，但姜正的S级权限足以查看他的大部分信息档案。
“没事了，确认一下。”姜正收回目光，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他的视线转向已经准备就绪、神情严肃专注的叶胜和酒德亚纪——这对优秀的潜水搭档即将先一步为他们探明前路。
“准备下潜。”姜正下令道。
“祝各位一路顺风！”
“老大凯旋！”
四人依次从船侧入水，冰冷的江水瞬间包裹而来，刺骨的寒意让路明非猛地一个激灵。
他的游泳技术确实如他所说，仅限于“泳池水平”，在这暗流涌动的自然水域显得格外笨拙，扑腾了好几下，才在姜正的示意下勉强稳住身形。
开始下潜后，周围的光线迅速变得昏暗、诡谲，水压不断增强，挤压着耳膜，带来阵阵不适。
前方的叶胜和酒德亚纪如同两条优雅的游鱼，身影逐渐模糊，很快便消失在幽暗的深水视野中。路明非感到呼吸急促，巨大的水压和内心的恐惧让他觉得自己可能没办法继续下潜了，他甚至想按下通讯器请求返航。
正当他犹豫着要在通讯频道里说话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稳稳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是姜正。
下一刻，路明非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以姜正为中心骤然扩张开来！
言灵·无尘之地！
奇妙的领域展开，周围的江水像是遇到了某种绝对的屏障，被强行排开，迅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稳定的空气泡，将两人包裹其中！
“牛逼啊姜正！你这...我艹！”
下一刻，路明非只觉得一股强烈的推背感袭来，下潜的阻力骤然消失，周围的江水、模糊的光线飞速向上掠去，他忍不住在通讯器里惊呼，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姜正的胳膊。
这个由言灵创造出的气泡仿佛变成了一个高效的水下电梯，以一种令人惊骇的速度，稳定地向着更加幽暗、深邃的江底疾驰而去！
凭借着无尘之地的加速，两人很快追上了前方谨慎下潜的叶胜和酒德亚纪。
“姜正学弟？”酒德亚纪瞪大眼睛地看着笼罩姜正和路明非这片仿若真空的区域。
这种言灵效果，毫无疑问是无尘之地。
“青铜城的位置就在下面。”叶胜返回到几人身边，神情惊讶却并未说些什么。
在两位水下专家的指引下，他们精准地找到了那扇疑似与江底岩壁上融为一体的巨大青铜墙壁。
此刻青铜城的大门已然洞开一道幽深、不祥的缝隙。
在门的一侧，他们看到了一个微微浮凸出的人面浮雕。
那是一个造型狰狞、表情扭曲仿佛承受着极致痛苦的面孔，它的口中叼着一截仿佛仍在燃烧的扭曲木柴，形象凄惨而诡异。
“这是一个‘活灵’。”姜正的眼神微眯，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人面，说道：
“但它被杀死了。”
“被杀死了？”叶胜在水下通讯频道里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吃惊，“所以青铜城的大门才会打开吗？”
“应该不是。”姜正沉声分析道，“‘活灵’本质是被禁锢的灵魂，是死物，它只遵循创造者，即龙王设定的规则去守卫大门。正常情况下，即使‘活灵’被摧毁，大门也只会永久封闭，而非洞开。”
他顿了顿，声音通过联络耳机传来，带着冰冷的意味：“我怀疑，这座尼伯龙根的大门是被以强大的炼金力量从外部或内部强行打开的。这个‘活灵’是在守卫大门的过程中，因为无法抵御那股力量而被‘杀死’了。”
“青铜与火之王诺顿，是四大君主中炼金术的巅峰存在。能强行改写或破坏他的造物的规则...”酒德亚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没敢继续说下去。
“一个普通的‘活灵’还不足以让诺顿动用极致的炼金造诣来固化防御。”
姜正接口道，目光投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如果出手的是另一位龙王，拥有同等级别的权能，完全有可能做到这一点。”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冰冷的寒意吸入肺腑。
“做好应对一切情况的战斗准备，跟我进去。”姜正的声音传入每个人耳中，清晰而坚定。
说完，他不再犹豫，直接拽着还没摸清状况的路明非，穿过了那扇洞开的、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青铜巨门。
在穿越门扉的一刹那，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粘稠、富有弹性的薄膜，周围的景象骤然扭曲、变幻，江水被彻底隔绝在外，一种截然不同的、古老而死寂的气息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