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瘫软在地，目光空洞地望着幽灵烛火光下那些浸泡在浑浊液体中的恐怖实验体，扭曲的肢体、溃烂的皮肤、覆盖的菌丝，还有远处那堆积着森森白骨的巨大血池。
背叛、恐惧和极致的恶心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让她浑身冰冷，只剩下绝望的麻木。
完了…一切都完了…。
师父的形象在她心中彻底崩塌，化为狰狞的魔鬼。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看到满室恐怖标本和白骨池更甚。
就在这死寂与绝望交织的时刻。
“双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不是跟你说过这里不允许你进来吗？！”
一个带着惊愕、严厉，又隐含一丝不易察觉慌乱的女声，刺破了地下室的压抑氛围，猛地从入口方向传来！
郭双儿浑身一激灵，瞬间从麻木的泥沼中挣脱出来。她艰难地扭动僵硬的脖颈，循声望去。
只见地下室厚重的铁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一道缝隙，两道熟悉的身影逆着入口处微弱的天光，如同鬼魅般矗立在门口。
正是她的大师姐郭萍儿和二师姐郭叶儿！
郭萍儿一身利落的深蓝色劲装，风尘仆仆，面容依旧带着惯有的冷峻，但此刻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疑和深深的疲惫。
郭叶儿紧随其后，穿着方便行动的墨绿色短打，脸上少了平日的几分跳脱，多了凝重与警惕，手中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鼓囊囊的皮囊——那里通常装着各种她精心调配的毒药和解药。
她们显然也是刚刚抵达，被眼前地下室地狱般的景象震得呼吸一窒，瞳孔骤然收缩。
但更让她们震惊的，是瘫坐在一堆废弃器材旁、浑身狼狈、脸色惨白如鬼的郭双儿！
“不对！”郭萍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强烈的警惕和审视，目光死死盯在郭双儿身上，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了防御姿态，“双儿不是在刑台上被射杀烧死了吗？！什么人还好端端的在这里？！”
郭叶儿也反应过来，立刻上前半步，完全挡在了郭萍儿身前，手指已经探入皮囊之中，眼神戒备地扫视着郭双儿和她周围，厉声喝道，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室里激起回响：“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易容术？还是鬼魂？！师父呢？！她不是去劫法场救你了吗？！她人在哪里？！”
一向疼爱她们的两位师姐，此刻一连串如同连珠炮般的质问，带着巨大的信息量和强烈的敌意，狠狠砸向郭双儿，将她从悲愤绝望的深渊边缘暂时拉了回来。她的大脑嗡嗡作响，混乱不堪。
刑台射杀？
烧死？
劫法场？
这些词句在她脑中激烈碰撞。
她想起医署里那些大夫们偶尔低声议论的只言片语，似乎提到过朝廷为了平息民愤，曾公开处决过制造病毒的同党……难道……难道被推出去顶罪烧死的，是她的替身？！师父……师父竟然为了救她，去劫了法场？！还被黑衣人救走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猛地涌上心头——震惊、后怕，随即又被更深的悲凉和愤怒淹没！
师父去“救”她，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她这个徒弟？
她不敢再往下想。
而师父现在……下落不明？
“大师姐……二师姐……”郭双儿的声音嘶哑破碎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砺出来，带着血沫。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双腿却软得如同面条，只能勉强用手臂支撑着身体，抬头望向门口那两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
她的目光没有回答她们的质问，反而像两道燃烧着痛苦火焰的利箭，直直射向她们，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泣血的悲愤和质问：
“这些……这些……都是你们和师父一起做的？！”
她颤抖的手指，带着无边的恨意和绝望，猛地指向周围那些浸泡在浑浊液体中的恐怖实验体标本——扭曲的肢体、溃烂的皮肤、覆盖的菌丝；指向远处那堆积着森森白骨的巨大血池；指向那些散落在地、记录着令人毛骨悚然实验过程的册子。
“尸瘟！外面死了成千上万的人！整个大庆国都快变成鬼蜮了！那些病人……那些腐烂的、哀嚎着死去的人……那些家破人亡的惨剧……还有这些！”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尖锐刺耳，“这些被当成试验品折磨致死的人！这些骨头！你们告诉我！是不是你们！是不是你们和师父一起干的？！”
郭萍儿和郭叶儿被郭双儿这突如其来的、指向性极强的悲愤指控震住了！
她们顺着郭双儿手指的方向，再次仔细扫视这个她们曾经日日夜夜待过的地方。
之前急于寻找师父，这里的下人知道太多，而外面已经全城通缉师父了，怕他们泄露这里的地址，就引诱他们到后山全部杀掉。
只不过她们出去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师父的下落，只能回来想带走重要的毒种，剩下的销毁或转移。
只是没想到回来会碰到她们的小师妹。
这个小师妹从小就被师父捧在手心里长大，这些血腥的画面是从来不让她知道的。
此刻，在她泣血的控诉下，那些浸泡在容器中的非人形态、那些记录册上冰冷残酷的文字、那堆积如山的白骨……如同最恐怖的画卷，在她们眼前徐徐展开。
郭萍儿那张冷峻的脸出现了温怒：“你……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尸瘟？！什么试验品？！这……这里只是存放师父研究的一些……特殊药材和病例标本的地方！师父她……她一直在研究疑难杂症的解药！外面……外面那些尸瘟……”她的话说到后面，连自己都感到苍白无力。
那些容器里的东西，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药材”或“标本”！尤其是那堆积如山的白骨池，散发着浓烈的死亡气息！
“疑难杂症的解药？！”郭双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污迹滚滚而下，她指着离她最近的一个容器，里面浸泡着一具全身皮肤墨绿、血管如蛛网般凸起、肢体扭曲的“人形”，“大师姐！你告诉我！这是什么疑难杂症？！需要用活人来研究解药？！需要用这么多人命来填这个池子？！”她又抓起脚边一本散落的册子，用尽全身力气朝郭萍儿的方向扔过去，“看看！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册子在空中散开，几页纸飘落在地。
郭叶儿眼疾手快，俯身捡起其中一页，幽灵的光线下，那些字迹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