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旸话音落地，谭海如眸心一震，她看着眼前面带微笑，却一身挡也挡不住的肃杀之气的男人，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军情处在调查我？”
末世之前，运用了脑机接口技术的设备已经投入生产，并在部分特殊人群身上得到了应用，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然而，通过解剖精神力异化后的人脑，改进人造神经元，从而成功地建立起拟态神经网，并尝试在外穿戴装备和机器人中实装，是末世之后才发生的事，这项成果她还没有对外发表过，军情处如果不是一直在调查她，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扫向言书培和易慎守，自己刚来科学院，向他们展示过拟态神经网的半成品，军方的人就找上了门，还恰好和他们待在一起，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所以他们是军方的人？
言书培和易慎守都是聪明人，他们一眼便看出了谭海如目光中的探究之意，但是两人并没有出声为自己辩解。
谭海如既然没有明问，便是对他们产生了怀疑，那再如何解释，也很难重获信任，况且，他们也没有很想要这份信任。
贺旸观察着谭海如晦暗难明的表情，还有他们三人之间涌动的暗流，勾唇一笑道：“谭老，虽然我对学术一窍不通，但我猜你们做研究是要花钱的。末世之后的经费来源暂且不论——”
他微妙地停顿了一秒，接着说道：“末世之前你们申请的那些基金、项目，有多少是来自军工口的？你不会以为军部是什么天真可爱的散财童子，把钱撒出去了却一点不跟踪这些项目的后续吧？”
谭海如沉眉肃目，很快镇定下来：“我当然不会这样以为，军情处手眼通天，想要掌握一个小项目的研究进展和我一个老太婆的行踪，还不是手到擒来？”
贺旸笑道：“谭老怎么这么说自己呢？还有，您这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小项目，依我看，您目前的研究，说是能够引领第七次科技革命也不为过。”
谭海如冷笑一声：“你刚才不是说不懂学术吗？这会你又懂什么第七次科技革命了？”
贺旸对她浑身是刺，又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丝毫不以为意，他保持着良好的风度，笑眯眯地说：“机器人都快可以像人一样思考、行动了，我徜徉在学术氛围如此浓厚的科学院里，突然开窍也是很有可能的吧。”
眼看谭海如眉心紧蹙，年轻一些的助手不忿道：“你到底想干嘛？”
贺旸抬起左手，一道狭长的菱形光刃在他掌心之上缓缓旋转：“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听说你们在找精神力高的哨兵，实验拟态神经网的同步问题，而我刚好精神力很高，所以准备无私地、无偿地、毫无保留地向你们提供帮助，也好为科技进步和人类的未来做一点小小的贡献，你们不会要阻止科技发展、民族复兴和人类进步吧？”
“我怎么会？！”年轻的助手气道。
贺旸一挑眉：“既然不会，那为什么还推三阻四，我给你们帮忙，还要我三催四请的，这不对吧？”
“你——”年轻的助手简直要被他气死，这是什么当兵的啊？平时训练不会是训练嘴皮子吧！
贺旸看着他暴跳如雷的样子笑而不语：你猜我是怎么练的？
谭海如抬起手，阻止助理再说下去。
发现自己被军情处监视的惊怒褪去之后，她很快冷静了下来。
看着贺旸掌中锋锐而能量充沛的光刃，谭海如陷入沉思。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助理火急火燎地拿着一篇今天刚刚发表在科学院bbS上的论文给她看，论文中提到了和拟态神经网非常相似的一种理论和技术，而且比她的拟态神经网要新颖而超前非常多，按照文章中的设计，打破人机屏障将不再是问题，同步拟态神经网所需的精神阈值也会大幅降低，她日思夜想都无法解决的难题顷刻便烟消云散了。
之后的紧急调查发现，发表这篇论文的账号，属于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
来找账号的主人，贺旸又告诉她，他们的一切动向，军情处全部了如指掌。
上头的情绪褪去之后，这一连串事情造成的冲击，让谭海如陡然生出一种日月逝兮，岁不与我的无力感。
现在，比她的理论、她的技术要超前不知道多少年的文章，已经公开发表在了网络上，她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必要？
至于议长那边，也再没理由逼迫她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太婆了吧。
她从单薄的胸腔中深深出了一口气，再开口，声音便不似方才那般咄咄逼人，她颔首道：“你说得对，我一生研究的初心，便是想为人类社会的发展做一点自己的贡献，我也确实需要精神力高的哨兵帮忙做一些测试，你能帮忙，那就再好不过了。”
谭海如转向言书培：“书培，等我们做完测试，你看方不方便把那位小同学请到体育馆去？”
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客气，言书培不知道bbS上文章的事，不明白为什么谭海如的心气像是一下子散了，他山根紧锁，吩咐易慎守去找袁小旦，便和谭海如、贺旸等人一起，先向体育馆而去。
易慎守目送着众人走远，他微微垂眸，这一去，估计要花上不少时间，中途未必有机会回来，想要关掉安保设备，只能是现在了。
虽然不是很保险，但万一心心晚上来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赶回来......
易慎守拿定主意，乘电梯下到设备层，穿过迂回的长廊，用楼栋管理员的身份卡，刷开了安保设备室的金属门。
大门刚推开一半，毫无防备的，一道黑影从内撞开他，径直冲了出去。
易慎守一惊，下意识转身追了上去，他身高腿长，几步便追到近前，一把抓住了那人的后衣领，将人拽倒在地。
“啊——”
那人发出一声痛呼，那把女声十分耳熟，易慎守单膝压得那人紧贴在地上，他制住了对方，掏出手机摁亮屏幕，在那人脸上一照。
那人扭头想把脸藏起来，易慎守却已经看清了她的样子，他不由讶道：“明颖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