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墨选择这个时候出来。
其实。
未尝没有避开霍耀的打算。
不知道为何。
顾墨总感觉自己若真的站在其面前，霍耀说不得就会提剑立斩。
儒宫门人？
夫子弟子？
师姐是青丘白泽?
师兄是蜉蝣先生？
呵，有何干？
你是“龙”嘛？是，那便斩！！！
这就是霍耀坚持的道，即使有条人龙，是他的弟子，是刘氏血脉，他也照斩不误。
“气运之争，向来如此嘛？”
顾墨呢喃了几声，而后摇头苦笑。
这苦笑中，是命运的荒谬，亦是身不由己的无奈。
他本是局外之人，却莫名其妙得文、儒二道钟爱，如同天地垂青，硬生生将浩荡文运、磅礴儒气灌注其身。
这滔天气运，是夺了本来儒宫都安排好的“儒道之龙”气运。他就像一个闯入精密棋局的莽夫，无意间掀翻了棋盘，夺走了本该属于儒宫精心培育的“真龙”。
说实话。
这也就是老夫子，惜才。 那位坐镇德宫深处、仿佛与天地同寿的存在，看到了顾墨身上那难以言喻的潜质。
咳咳咳~~~
必然是跟那黄书，无关的。
反正就是惜才，问就是惜才，所以收入门下，并以其身份、实力，直接压下了儒宫的汹涌暗流。
什么？
德宫与儒道诸宫，关系并不好。
咳咳~~~~
你别管关系好不好，你就说，入了德宫，是不是就成自己人了？
既然是自己人，那谁拿不是拿，肉烂在了锅里，那也是在锅里。
不然。
就以儒宫的脾气与手段，自身气运根基岂容被外人窃取？
若真如此，其怕不是有万种办法，来夺回气运。
或许是布下“夺运转生”的古阵，悄然剥离；或许是派遣“言出法随”的儒圣，以煌煌正言削其命格；又或者，是更为阴毒隐秘的“点命灯”之术，将他的气运生生炼作灯油，燃尽方休……
这般说吧。
儒宫能屹立万载，靠的绝非是仁义道德，其雷霆手段，那是足以让星河变色，万灵胆颤。
……
这些天里。
顾墨、刘婵、涂山墨墨三人，都在收拢小青山山脉里的狐族。
“什么，不用再去了？”
“方圆八千里，所有能寻到的、沾着点青丘血脉的狐崽子…就…就只有这么点了嘛？”
顾墨看着眼前不到百只的小狐狸，眼里闪过一丝默然。
他知晓狐族的繁衍之道。狐狸，是很能生的。一窝数只，一年数窝，若放任繁衍，本应族群昌盛，遍布山野。
但是。
能生，并不代表就能入小青山狐脉一族。
这“小青山狐脉”五个字，承载着的是源自上古青丘的微末血脉，是无数代先祖在残酷大道争锋中用血与火烙印下的传承印记。
必须是开启了灵智， 能够通彻狐族古语，感悟天地灵机，并且能够修行小青山狐脉的法，引动那稀薄却坚韧的祖血，踏上化形问道之路，才能被正式纳入小青山狐脉的狐谱，成为其中的一员。
至于，其它未曾开启灵智， 浑浑噩噩只凭本能活着的；或者开启了灵智，却没有灵根，无法感应天地灵气，空有智慧却无望大道的狐狸。
统一称作：山野杂狐。
这个称呼，冰冷地将它们划归为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员，与小青山狐脉那曾辉煌过的过去彻底割裂。
它们或许能在山林中苟活，或许会成为其他妖物、乃至人族修士的猎物、皮毛、材料………
顾墨的神念如同无形的潮水扫过眼前这不到百只的狐狸，洞若观火，灵光晦暗者十之八九，偶有几丝微弱灵性波动闪烁，也如风中残烛，摇摇欲灭。
真正能纳入小青山狐脉的，符合那标准的，也就寥寥数只。
刘婵与涂山墨墨，看着这些小狐狸，此刻眼神中闪烁着泪花。
那泪光并非软弱，而是目睹族群凋零至此，源自血脉深处的悲恸与无力。
小青山狐脉在这小青山之中，是大族，曾几何时，月圆之夜，此地方圆千里狐影憧憧，万狐拜月，吞吐太阴菁华，祖血沸腾如潮，妖气冲天，威震一方山林，令百兽俯首，修士侧目。
那是何等鼎盛辉煌的时刻。
可是。
岁月如刀，斩尽繁华。到现今，族群早已落寞，祖血稀薄，传承凋敝。
昔日辉煌的狐窟洞府如今空荡破败，徒留断壁残垣诉说着往昔。
后，又历经两次灭族风波。
如今，小青山狐脉，怕是连百名族人，都难凑出来了。
涂山墨墨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头的哽咽，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要带它们回去，安置到青丘。”
青丘。
那是所有狐族血脉深处烙印的圣地，传说中的狐之国，万狐朝拜的祖地。
然而，刘婵微微摇了摇头。
她的眼神比涂山墨墨更沉静，也更苍凉，那是经历过权力倾轧、洞悉世情冷暖后的清醒。
小青山狐脉，毕竟是外狐，非纯血青丘嫡系，乃是上古分支流落至此，而且还是肩负着‘守墓’之责的狐族。
如今。
守墓不成，甚至因此还有可能影响到青丘的气运。
如此无能的小青山诸狐，必受青丘万千狐狸所唾弃、怨恨，它们不会视小青山的狐狸为归乡的游子，只会视它们为失职的罪人，是玷污青丘清名的耻辱。
将它们安置到青丘，属实是下下策。
“还是带回去我那吧。”刘婵如此说道。
如今，刘婵的祖父，刘玄刘昭烈，顶替了刘裕，也就是号苍角的州牧一职，掌冀州一地，凤头无量，可谓亦有潜龙之姿。
当初。
刘婵离开涿县前，就将小青山狐脉一分为三，其中有一部分就随她走了。
显然，当时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
“那……好吧。”涂山墨墨低头看着脚尖，心中有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刚刚的话，其实只是她的一时口快之言。
她虽有天狐血脉，也被青丘女帝，强行提到了储君之一的位置。
可是，在青丘她根本没有根基，也号令不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