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的时间像是凝固。
林默的指尖刚刚离开石碑，整座大殿突然剧烈震颤。
地面龟裂的纹路中渗出暗金色液体，如同活物般攀附上他的靴子，在接触皮肤的瞬间就腐蚀出缕缕青烟。
更可怕的是，这些液体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龙形符文，每一个符文都在发出尖锐的嘶鸣。
“龙血？”林默瞳孔微缩。
这分明是早已绝迹的太古龙血，却带着令人心悸的腐朽气息。
林默体内的原初种子自动预警，六片道叶同时泛起不自然的红光。
混沌火叶更是剧烈震颤，好似遇到了天敌。
大殿穹顶突然剥落，露出漆黑如墨的虚空。
十二根青铜柱从地底升起，每根柱子上都缠绕着粗重的锁链。
这些锁链非金非铁，表面布满细密的逆鳞，每一片鳞甲上都刻着古老的龙族咒文。
锁链尽头束缚着残缺的龙骨，表面布满利器劈砍的痕迹，最细的裂痕里都流淌着暗金色光芒，那是被永久禁锢的龙魂精粹。
“哗啦啦——”
锁链无风自动，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正中央的龙头骨缓缓抬起，空洞的眼窝里燃起幽蓝色魂火。
当魂火锁定林默的刹那，他体内的原初种子突然剧烈震颤，六片道叶中的混沌火叶竟自行脱落，在掌心化作一朵灰白色火莲。
火莲中心蜷缩着一条迷你火龙，正对着龙骨发出无声的咆哮。
“混沌火......”龙首发出沙哑的低吟，下颌骨开合间露出残缺的利齿，“看来那老东西选了你。”
它的声音像是千万年未曾开口，每个音节都带着金属摩擦的刺耳感。
林默尚未回应，四周的青铜柱突然亮起血色符文。
十二具龙骨同时昂首，龙吟声形成实质化的音波浪潮。
声浪所过之处，空间出现细密的裂纹，连时间流速都变得紊乱。
林默立刻催动混沌钟防御，却发现这件祖器在龙渊内竟完全失灵，钟体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龙纹封印，内部器灵发出痛苦的哀鸣。
“在龙族圣地动用外器？”左侧一具生有六翼的龙骨讥讽道，翼骨上贯穿着一柄金色长矛，“愚蠢。”
音浪临身的瞬间，林默将混沌火莲按在胸口。
灰白火焰瞬间覆盖全身，那些袭来的音波在接触火焰时纷纷汽化。
但更可怕的是，汽化的音波并未消散，反而在空气中凝结成无数细小的金色尖刺。
“龙语具现化？”林默终于变色。
这是将声波攻击实体化的上古龙族秘术，传说能洞穿大罗金仙的护体罡气。
更棘手的是，金刺中蕴含着龙族特有的破法属性，寻常防御手段根本无效。
千钧一发之际，林默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量天尺上。
这件祖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尺身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却还是勉强划出一道空间裂缝。
林默闪身钻入的刹那，所有金刺调转方向追击而来，最前端的几根已经刺入他的后背。
当林默从空间裂缝跌出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这是一片漂浮在虚空中的破碎大陆，地面上堆积着厚达数丈的骨粉。
天空中悬挂着七轮残月，月光呈现出病态的惨绿色，将满地白骨照得森然可怖。
最令人震撼的是大陆中央，那里插着一柄横贯天地的巨剑，剑身上缠绕着十八条断裂的龙尸。
这些龙尸有的被撕去半边身躯，有的龙头被整齐切断，还有的被某种利器贯穿心脏......
玉璧传递的信息中提到过，这是龙族处置叛徒的刑场。
但眼前所见远超想象，这些龙尸生前至少都是太乙境的存在，却被如此残忍地处决。
脚下突然传来震动。
一具具龙尸空洞的眼窝里亮起幽光，那些早已风化的骨骼竟开始自动拼接。
更可怕的是插在中央的巨剑开始震颤，剑身上凝固的龙血重新流动，化作血雨洒落。
“嗤——”一滴龙血落在林默手背，瞬间腐蚀出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急忙撑开混沌火结界，却发现这些龙血中蕴含着某种禁忌力量，连混沌火都无法完全隔绝。
伤口边缘开始结晶化，细小的金色纹路顺着血管向手臂蔓延。
“人族？”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林默抬头，看见巨剑顶端站着个模糊的身影。
那人披着残破的龙鳞战甲，战甲上布满利器劈砍的痕迹，手中握着一杆断裂的长枪，枪尖上挑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心脏表面覆盖着细密的龙鳞，每次搏动都发出闷雷般的声响。
“三万年了......”身影缓缓摘下头盔，露出半张腐烂的龙脸，完好的那半边脸上布满了金色咒纹，“终于等到活物进来。”
随着他的动作，插在大地上的巨剑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林默这才发现，剑身上那些看似装饰的纹路，实则是用龙族文字刻写的诅咒：“叛龙永镇于此！”
字迹深入剑身三寸，每一笔都流淌着暗红色的血光。
“你是......”
“敖烬。”龙人咧嘴一笑，腐烂的面容更加狰狞，“曾经的东海龙王，现在的守剑奴。”
他随意地晃了晃长枪，那颗跳动的心脏突然爆开，血雾中浮现出无数战斗画面。
林默看到十二位身穿金甲的身影围攻龙宫，手持制式统一的长戟，每一击都带着天道特有的金色流光。
紧接着，林默看到东海沸腾，露出海底的龙宫本体。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名金甲人将长枪刺入龙王胸膛的瞬间，枪尖上挑着的正是那颗龙心......
“认识他们吗？”敖烬的独眼里涌动着仇恨，眼白部分已经完全变成血红色，“最早的天罚使。”
林默心头剧震。
这些画面揭示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天道势力早在洪荒初期就开始清除知情者！
而龙族显然是第一批受害者。
\"你想要什么？\"林默警惕地盯着龙人，同时暗中运转原初种子，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敖烬突然狂笑起来，笑声震得周围龙尸簌簌抖动，一些脆弱的骨骼直接崩解：“我要你接住这把剑！”
他的独眼死死盯着林默，瞳孔缩成一条细线，“就像当年我接住它一样。”
话音未落，插在大地上的巨剑突然拔地而起。
剑身翻转时带起的风压直接将地面刮去三尺，无数龙尸骸骨化为齑粉。
林默想要躲避，却发现双脚不知何时已被龙血凝固在地面。
那些暗金色的液体如同活物般缠绕着他的小腿，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龙族咒文。
“接不住，就死！”敖烬的声音冰冷刺骨，站在原处不动，腐烂的面容上浮现出病态的期待，“就像他们一样。”
说着指了指周围那些破碎的龙骨。
巨剑坠落的瞬间，林默主动撤去所有防御，将原初种子催动到极致。
六片道叶同时绽放光芒，在头顶形成一道奇异的光轮。
光轮中央浮现出混沌初开的景象，隐约可见一条巨龙在混沌中遨游的身影。
“嗡——”剑尖触及光轮的刹那，时间静止。
林默的识海里突然涌入海量记忆。
他看到敖烬率领龙族反抗天道，在东海之滨竖起反抗大旗。
看到天罚使用阴谋挑拨龙族内乱，让四海龙王自相残杀。
看到龙王为保全族人性命自愿被镇于此，以自身为饵引诱天罚使出手。
看到这把名为“斩龙”的巨剑实则是龙族至宝，专门克制天道规则......
最后，林默看到一段被刻意隐藏的记忆。
十二祖巫中的后土娘娘暗中协助龙族，将斩龙刀的一部分力量封印在了混沌火中。
“原来如此。”林默在精神世界睁开眼，瞳孔中倒映着巨龙虚影，“斩龙刀斩的不是龙，是天道枷锁。”
静止的时间重新流动。
巨剑在触及他额头前突然缩小，最终化为一柄三尺长的黑刃。
刀身刻满龙鳞纹路，刀刃处流动着暗金色光芒。
当林默握住刀柄的瞬间，一股狂暴的意志顺着手臂涌入识海，那是无数龙族战死前的怨念与战意。
敖烬的身影开始消散，腐烂的部分最先化为飞灰，“记住，持此刀者需承龙族因果......”
那颗被挑在枪尖的心脏也随之风化，只剩下一枚金色的晶体坠落在地。
整个星骸战场开始崩塌。
林默握紧斩龙刀，感受到刀身传来澎湃的力量。
这种力量与之前五件祖器都不同，充满侵略性，好像随时会反噬持刀者。
更诡异的是，刀柄处不知何时生出了细小的骨刺，深深扎入他的手掌，贪婪地汲取着鲜血。
当空间彻底破碎时，林默发现自己回到了大殿。
只是此刻的大殿已经面目全非，十二根青铜柱全部断裂，锁链寸寸崩碎，龙骨都化作了满地骨粉。
唯有最初那具龙头骨还保持着完整。
眼窝中的魂火已经熄灭，下颌骨却诡异地开合着，发出最后的告诫：“天罚将至......快走......”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龙头骨也轰然粉碎。
林默刚冲出大殿，整座龙渊就剧烈震动起来。
上方的岩层裂开无数缝隙，十二道金光如利剑般刺入深渊。
每道金光中都踏出一个身披金甲的身影，头盔下只有两团跳动的金色火焰。
这些天罚使与之前遇到的截然不同，铠甲上刻满了龙族咒文，显然专门针对龙渊环境做了调整。
\"为首的金甲人举起长戟，“诛。”
没有废话，十二名天罚使同时出手。
他们的攻击简单直接，却蕴含着最纯粹的天道规则。
林默所在的空间瞬间被切割成无数碎块，连时间流速都出现紊乱。
更可怕的是，这些攻击中特意加入了针对龙族的手段，每一击都带着令血脉凝固的恐怖威能。
“铛！”斩龙刀第一次展露锋芒。
刀光划过之处，那些扭曲的规则之力竟被生生斩断。
但林默也被反震力逼退百丈，后背重重撞在岩壁上。
喉头一甜，喷出的鲜血中竟然带着细小的金色龙鳞。
这是强行催动斩龙刀的副作用，他的身体正在龙化！
天罚使似乎被激怒了。
他们结成一个奇特的阵型，十二件兵刃同时指向天空。
龙渊上方的岩层被直接汽化，露出外界的苍穹。
那里不知何时已凝聚出一只巨大的金色眼眸。
“天道之眼？！”林默心头狂跳。
更糟的是，他体内的原初种子开始不受控制地暴走，六片道叶疯狂旋转。
生死关头，斩龙刀突然发出震天龙吟。
刀身上的龙鳞纹路全部亮起，一条黑龙虚影从刀尖冲出，直扑天道之眼。
“轰隆——”两股至高力量对撞的冲击波将整个龙渊夷为平地。
林默趁机催动量天尺，却在划开空间裂缝的瞬间，听到一个冰冷的宣告：“你逃不掉。”
最后一眼，林默看到十二名天罚使在金芒中融为一体，化作一柄通天彻地的金色巨剑向自己斩来......
即将临身的刹那，一道月白色身影突兀地出现在林默身前。
那人轻抬素手，掌心浮现出一枚晶莹剔透的水晶叶片。
“断。”随着清冷的女声，水晶叶片碎裂。
难以想象的空间褶皱瞬间生成，金色巨剑斩入褶皱后竟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施展这一招的代价也显而易见，女子的手臂瞬间爬满皱纹。
“灵族？”林默露出讶然之色。
女子转身，露出一张精致如瓷器的面容。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左眼是正常的琥珀色，右眼却完全透明，能看到里面流转的星云。
“走。”她抓住林默的手腕，触感冰凉得不似活物，“大祭司要见你。”
空间转换的眩晕感中，林默最后看到的，是十二天罚使在龙渊废墟上暴怒的身影......
以及他们身后，那具重新凝聚成形的金色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