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璃倒是想抬手去给凌逸擦擦汗，但是现在的她连抬手都费劲。
房间外，时不时的传来一阵惨叫和震荡，宣示着此时的战事的惨烈。
片刻后，江璃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她试图去唤醒凌逸但最终无果。
此时的她回忆起来，在二人合体之前，凌逸好像说过：碎了？
什么碎了？刚刚清醒她的脑子还有点卡壳。
然后脸色就忽然的白了下来。
他说的碎了不会是！
慌张中的江璃一下子从床上跌落，从凌逸的手中小心的取过那把看上去完好的长剑。
此时的她，拔剑的手有些颤抖，然而在剑柄下面确实空空如也，江璃微微感知就知道，此时的剑鞘中全都是长剑的碎片！
这种和看到凌逸被五马分尸有什么区别？
其中痛苦，江璃没法想象。
看着依旧在昏迷中挣扎的凌逸，眼泪不受控的挤满了江璃的眼眶。
她感觉自己的心也像这剑一样，碎的到处都是。
……
这次凌逸倒是没有一睡不起，只是当他恢复意识的时候，江璃在一边又把眼泪给流干了。
只是醒来的凌逸没有去安慰她，因为现在，大脑被强行撕裂的感觉依旧处在于他的精神中。
那要人命的撕扯所产生的痛感几乎让凌逸失去理智!
一旁的江璃看情况不对，把苏酥事先交给她的东西对着凌逸拍了下去，这本来是用来保持清醒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好在，随着一股清凉的感觉冲入脑海，虽然强烈的痛感依旧存在，但是已经在凌逸的承受范围内了。
凌逸死命的锤了锤自己的脑袋：“乖，自己把眼泪擦擦，我现在好像有些手抖。”
你敢信，这是凌逸的一个笑话？？
完全不好笑啊！
这是凌逸一贯的习惯，就算自己状况糟糕，那也不能把低沉负面的气氛带给周围的人，至少不能带给自己在乎的人。
当然这样的做法，很容易让对方觉得自己不着调。
心意相通的两人当然不存在这样的误会了。
江璃笑的有些勉强：“还能复原吗？”
凌逸说话有些断断续续的：“需要，一些时间，应该，问题不大。”
他能在江璃之后就醒过来，当然也少不了系统的持续治疗。但是工具人嘛，凌逸就不特意感谢了，而且他现在是实在没那个力气。
凌逸：“外面，什么情况。”
江璃：“出去看看吧？”
其实两个人现在也就是刚刚可以走路的样子，精气神更是衰弱到了极点，但是这不妨碍二人享受互相搀扶的过程。
只是凌逸的享受有些艰难罢了，在昏死和清醒中不断的反复着，剧烈的疼痛让他整个身体都在不断的发颤。
疼是真的疼，但是被人所关心的感觉，也确实不错。
城中现在是一片的混乱，随着灵力护罩的不断颤抖，所有的平民百姓都慢慢变得慌乱起来，各种负面的论调更是层出不穷。
我们都是死了！那些修仙的都已经不行了！
是啊！我知道的！这护罩马上就要碎了！
大皇子已经被击败了！三皇子又迟迟不出手！
我听说那些修士已经在筹划着撤退了！
什么？！
那我们呢？
会有一部分被带走，但是这名额嘛……我有个兄弟，那里有些门路。
此话当真！？
那个呢？
好说好说！价钱不是问题！
类似的种种论调开始在群众中不断的蔓延!
而这已经是两位皇子极力控制的结果了！
如果不是暗中介入，恐怕此时的城内，即使没有陷落，也已经变成一片废墟了！
只用在这种时候，所有人才会由衷的感慨，人民的力量是真的强大啊！
尤其是在自我毁灭的时候！
但是随着那两个颤颤巍巍的身影出现，原本议论纷纷的人群忽然默契的安静了下来！
他们虽然脸色泛白，身上的灵力也不如之前那样充盈，但是他们两的那张脸，所有人都认识！
男的，温润如玉，对敌却又能展现出极富反差的狠辣和残暴！
女的，冰山美人，但对自己人却是外冷内热，实力更是冠绝群雄！
二人的出现，仿佛给所有的平民百姓带来了新的希望，他们可不懂修士的那些事情，他们只知道，这两位是和自己皇子谈笑风生，从魔教那个大的不可形象的地方出来的大人物！
而且之前二人已经有好几次挽救战局于水火！
看着二人再次出现，不知道是谁带的头，那些穿着破烂，男女老幼皆有的难民尽然一一下跪！
“求仙人救救我们！”
“仙人，救救我们吧！”
“求求你们了！”
他们一边流着泪，一边磕着头，语气中满是乞求和对于未来的恐惧，就连那先刚刚回说话的婴孩都在跟着人群喊着！
不知道为什么，凌逸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是看着那些人可怜巴巴的眼神，心中异常的烦躁，不用听，他都知道这些人在喊着什么！
本就不堪重负的大脑，此时仿佛真的要裂开一样！
凌逸拼命的压抑着，咬紧牙关，不想嘶喊出声，眼中的泪花全都是硬生生疼出来的！
距离最近的江璃当然发现了凌逸的状况，但是被这么多的人围在中央，她本身也背负着巨大的压力！
那些充满期盼的目光，在江璃的眼中充满了沉重，仿佛要将她一点点的压死一样！
好在这时，终于有修士发现了这边的异常。
她当然不会不认识二人，当即把他们送到齐天硕和齐世羽身边，或许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直接就忽视了凌逸二人肉眼可见的虚弱，看向二人的眼神中不自觉带着期许！
这样的目光让凌逸不爽的同时，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万一这群家伙到时候强制要求二人为所谓的大局牺牲些什么的话……
暂时帮邪教做点事好像也没什么不行！
齐天硕听到二人醒转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期待，毕竟这两个可是货真价实的天才，是能带来奇迹的妖孽!
但是等他见到二人的瞬间，他就是知道指望这两位是没有希望了，毕竟天才也有被透支殆尽的时候！
现在的凌逸和江璃如果再强行动手的话，估计损耗的就是些不得了的东西了！
凌逸：“现在，情况怎么样？”
齐天硕一番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后，二人也了解到了现在的局势到底严重到了什么地步！
凌逸听着心中顿时有了怨气：“你！就不能，小心些吗？”依旧是那番有气无力的样子。
其他人不敢说，可不代表凌逸不敢说！
你大皇子身上可是背着这全城人的性命！
背着所有修士的寄托！
背着半个齐皇朝！
结果你想用一个大意就推脱过去！？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人都有大意的时候？
你把这说法拿出去，看看那些即将因为这所谓的大意丧命而那整城的百姓接不接受！！
大皇子一言不发，他又有脸说什么？
难道去怪敌人太狡猾吗？
凌逸实在是撑不住了，除去江璃，其他人通过电话线传到凌逸脑中的声音正在不断的变得模糊，接下只能让江璃开口：“接下来怎么办？”
然而迎来的只有齐家兄弟的沉默。
凌逸咬着牙，忍着痛，说出了江璃说出口的话：“到事不可为的时候，我们，会撤走。”
说完转身，和江璃互相搀扶着离去。
凌逸心中还是担心，他害怕江璃在这个时候乱来。
“你不会还想要保着这些百姓吧？”
凌逸脑中的强烈的痛觉让他失去了往日对于江璃的耐心，来不及思考语气之类，直白而强硬。
江璃也不像欺骗，最后选择了坦白：“嗯。”
凌逸：“他们已经是必死之人！没得救了！而且这里可不是魔教！这些人和你没有关系！！”
江璃：“可我是修士，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们就是那些高个子！而且他们还有生还的机会！”
凌逸：“是教主给你留了什么东西吗？”
江璃：“没有，我说的是让我再燃烧一次气血，顺便把精神力也……这样就可以构建一个足以承载众人的冰面，然后……”
凌逸现在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懵懵的，就像又被一柄锤子给狠狠的砸了一下！
原本还在向前挪动的他停下了脚步。
凌逸费力的来到江璃的正面，双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凌逸：“你想死吗？你觉得我真的什么都不懂？！燃烧精神力？江天明都救不回来！”
江璃的在凌逸脑中的声音明显的颤抖：“可是他们的命也是命，这是我应该去做的事情……”语气不见坚决，就像是被某种只属于自己的常识裹挟着。
脑海中的折磨终于还是让他撑不住了，再加上江璃刺激，凌逸全身都失去了力气，整个人摊在了江璃的身上。
江璃自身状态也十分差，没有来得及拽起来，甚至被推着撞在了墙上，也得亏这样，不然她估计也要凌逸一样了。
凌逸直接就跪在了江璃面前。
他曾经听说过，用生命相逼的爱情不是最浪漫的，而是最无耻的一种做法！
明明知道如此，他还是厚着脸皮恳求着江璃：“不要，别走！就算是为了我！我们，一起回家，一起回去，我，不想你死啊！”
此时的凌逸终于不用在压抑自己。
江璃低头看着那苍白脸上乞求的眼神，从她认识凌逸到现在从来没有那样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那是最为无力的哀求和期盼，泪水已经盖满了面容。
轻微而不规律的呼吸彰显了凌逸情绪的不平静，全身的颤抖已经彻底不受控制，双手死死抓着江璃的衣角，就像即将溺死的落水者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此时的凌逸感觉面前的江璃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样，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意识清醒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他第一次如此真切的觉得，当自己再次睁眼的时候，江璃就会永远的消失不见！
永远这个词，总是容易出现在人们不希望它出现的地方，比如说生离死别……
他现在只能用尽所有的手段去争取，即使这样，无力感依旧缠绕着他。
江璃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保留着最后的矜持，让自己的哭声不至于肆无忌惮，但是情绪达到顶点的时候，岂是一个动作就可以阻拦的？
凌逸没有把那东西说的太明白，但是通过电话线，江璃知道如果自己不在了，那凌逸估计也……甚至就连最后的那一点时间都将是刻骨的痛。
她不想这样！
可是想要推翻自己用大半辈子建立的三观谈何容易？
就像让一个奋斗了十数年的好学生真的去相信：考大学是一条完全错的出路！
注意是完全！
这对我们来说是难以认同的。
而江璃正在面对这个问题。
她周遭，不论是书中记载的事迹还是从小接受的教诲，都在告诉她：修士！要有相应的担当！（当然，或许只有她这样的人真的相信了。）
而现在，凌逸的做法就是让她自私的活着！让她放弃那些所有的百姓不顾！
只是看着面前意识已经接近模糊的凌逸，江璃忽然间觉得选择好像不是很苦难！
为自己而活很自私吗？
做那自私的小人又怎么样？！
江璃答应了凌逸，只是不知道对方听到没有……
周围的修士看着忽然瘫软，然后情绪奔溃以泪洗面的两位当世最顶尖的天才，全都有些摸不到头脑。
两人当然有魔教的弟子妥善照顾。
至于原因就众说纷纭了，有少人猜对？
或许是那些众人觉得可信度最小，由被嘲讽是恋爱脑的女修士提出的看法最为贴近。
在意识陷入黑暗中的最后一刻。
凌逸只觉得自己的底线好像又出现了变化。
最开始，随便死掉对他来说也无所谓；
到后来，他想死在江璃的前面，因为在她后面的话，光是想想都让凌逸觉得害怕！
现在，他希望死在江璃之前的同时，他希望在自己死后江璃能继续一直活下去。
因为，他觉得像江璃这样美好的事物值得一直存在下去，她不应该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