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
桃桃伸手，温柔又坚定地握住了谢安安的手指，轻声道：“不可着相，不可念情。静心。”
谢安安眸光一闪。
小紫与翠柳儿也围了过来，担心地看着她。
她弯了弯唇，反手拍了拍桃桃娇白的手背，“不必担心，我并未生心魔。”
桃桃这才放下心来，柔婉一笑，又问：“师姐是如何谋划的？我竟一点不知。”
约莫因为谢安安的毫无戒备，桃桃几人在萧锦辰面前也皆是随意自在。
萧锦辰收回目光，微微一笑。
谢安安道：“李清房里的这幅画，是出自孙杨之手，可李林却在这幅画的来路上，说了假话。”
这事儿朱儿跟她们提及过，小紫和桃桃点头。
翠柳儿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忽然眼眶一瞪，“啊！竟是如此！”
小紫和桃桃，甚至连萧锦辰都不解地朝她看。
她登时露出一副又是嫌恶又是兴奋的神情，道：“孙杨跟李林那外室有勾连，是不是，师姐？！”
“哈啊？”小紫惊叹一声，怎么突然间就蹦到这么个话头上了？
说的不是那幅画么？！怎么又变成勾连了？说的是一件事儿么？
却见谢安安微微一颔首。
小紫若是有面孔，估计此时已是一个瞪眼张嘴大大疑惑的模样了。
翠柳儿说道：“若是我猜得不错，孙杨这个畜生玩意儿跟李林那外室暗度陈仓，可手里又没有钱，于是便借了这外室的名头去要挟那李林，李林不好凭白从家里拿银子出去，于是就假装购买了孙杨一幅画，将孙杨打发走了。哪知这画里头居然藏了荷香的恶魂，恰逢李清被算计，院子里埋了血煞符，坏了李清的阳气，叫荷香趁虚而入，这才闹出了后面的动静！”
她一气儿说完，看向谢安安，“是不是，师姐？”
谢安安笑了笑，不置是否。
可那神态已说明，翠柳儿说得，分明已八九不离十！
桃桃柔声呼出一口气，“竟有这其中缘由。所以昨夜师姐是故意引来那外室？”
小紫解气地说道：“如此一来，孙杨之死宣扬开，荷香作为他的妻子不知所踪，官府也必然要追查。而那外室一个妇道人家半夜去寻孙杨这个有妇之夫的事便遮不住，李林一旦发现，必然不能容她！正好叫李林那老不要脸的丢面子，也解了李家那母子几个的困境，也给他们出一口气！师姐，做得好！”
翠柳儿有些疑惑：“师姐怎么引那外室昨夜过去的？”
谢安安笑了笑，却未回答。
小紫身心舒畅地坐在谢安安的肩膀上，问翠柳儿：“倒是你，怎么能一下猜到这其中关联的？”
翠柳儿撇撇嘴，“你以为我素来听的那些街头巷尾坊间议论都是白听的？”
“……”
小紫佩服地捧起两片圆圆纸手。
忽然又注意到自己的纸身体，顿时急得蹦起来，“师姐！我不要这个身子！这是公孙做的，我不要！我不要！您给我换！给我换！”
一副恨不得立刻就要撕了自己的模样。
萧锦辰心下微动——公孙？
不想，一抬眼，就看到谢安安弯唇笑开。
这一笑，仿佛行走在静谧春夜中，无意抬首时，陡然窥见的隐于轻云之后的弯月。
那一瞬毕现的明丽，乃是世间从未见之瑰色！
萧锦辰长睫微颤。
便见谢安安含着那叫人心颤的笑意说道：“给你换，别闹。翠柳儿，你先回去一趟，将我屋子西侧间的画和旁边的木盒拿来。”
翠柳儿应下，身形往后一退，化作一道绿光射出窗外。
萧锦辰目下微变。
就听谢谢安安缓声道：“可否劳烦九殿下再送我一程？”
……
大业坊。
萧锦辰下了马车看见前方的‘慈云庵’三个字时，有些意外。
谢安安来的，竟是一座庵堂？
他正要吩咐天一将马车拉到一边回避时，就见庵堂大门内，忽然跑出来两三个幼童，有男有女，见着谢安安便高兴地欢呼起来。
“安安姐！”“是安安姐来啦！”
“师太！师太！是安安姐来啦！”
萧锦辰转脸，就见谢安安抱着秀娘下了马车，落地时，被吵闹声吵醒的秀娘下意识挣扎了一下，险些落下！
萧锦辰立时伸手，将秀娘接了过去。
谢安安抬眸，朝他清浅一笑，“多谢九殿下。”
萧锦辰回以颔首，将已醒过来的秀娘放了下来。
秀娘立时缩在了谢安安的身后，紧张又害怕地看向慈云庵内跑过来的孩子们，还有一个闻声匆匆赶来的比丘尼。
萧锦辰一转脸，露出几分讶异。
无他，眼前这位年过四旬的比丘尼，虽已断发受戒，却身着一身寻常妇人的麻布长衣，上面还有至少七八个补丁，袖口高高的卷起，十指通红，似乎正在洗着什么，腕间还有些水渍。
她一边快步走过来，一边放下袖子，一边吩咐孩子们，“别在这闹腾，去，把院子里剩下的衣服晾起来。”
语气不算温和，可孩子们却笑嘻嘻地闹做一团，一个都不肯走。
萧锦辰扫了一眼，这些孩子，虽并不壮硕，可双眼明亮气色红润，衣裳虽也有补丁，却干净整齐并不捉襟见肘。
他再次抬眼。
那比丘尼已来到近前，亲昵地对谢安安笑道：“阿弥陀佛，谢道友，多日未见了。”
说着，又转向萧锦辰，在看到此人通身一副贵雅气度时，显然也是意外。
顿了顿，敛下衣袖，行了个佛家礼，“施主。”
萧锦辰退后一步，还了一礼，“师太。”
谢安安亦还了一道家礼，道：“慈安师太，今日贸然前来，叨扰了。”说着，将身后的秀娘让出来，“此女，我想托付给您。”
秀娘猛地抬头，一把抓紧谢安安的袖子，不断摇头，“不，不要！神仙姐姐，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谢安安蹲下，看着秀娘再次落下的泪，低声道：“秀娘，我与你，缘尽于此。”
秀娘一颤！
萧锦辰转身，走到了马车边，便见一个梳着总角的小男娃，瞪着一双铜钱般的眼睛，好奇地望着天一牵着的大马。
萧锦辰笑了笑，朝他招了招手，那男娃立时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