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深夜，大洼村下起了雪。
唐月娥盯着外面的鹅毛大雪，心里直打鼓。虽然福宝说过，顾卫东会赶回来的，但这雪要是下大了，他怎么回来啊！
她低着头，看了一眼熟睡的福宝，将她莲藕般的小手放进被子里。
福宝的房间让给章保国老两口睡了。
屋子里点着炉子，外面的风刮的呼呼作响。
唐月娥坐在炉子边上纳鞋底子，外面卖的棉鞋好看是好看，就是没有自己做的暖和。
“砰”。
外面风吹着，不知道什么东西被卷起来了，砸到了门上。
福宝被吵醒了，她揉揉眼睛问道:“娘，你怎么还不睡呀！”
“就睡了。”唐月娥说着，将鞋底子放到一旁。
“娘，你快些睡，我可答应爹要好好看着你睡觉吃饭的。”福宝打了个哈欠说。
“行，这就睡了。”唐月娥将煤油灯调到最小，把鞋底子放到一旁。
入夜。
门被无声的推开。
顾卫东小心的走进来，又小心翼翼的把门关上。
外面冰天雪地，冻的他脸和手都红了。他搓搓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接着坐到炉子边上。
这几天在派出所他没怎么睡，一时竟睡着了。
唐月娥从睡梦中惊醒，冷不丁看到炉子前面的黑影，吓了一跳:“谁？”
听到唐月娥的声音，顾卫东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是我，是我。”
唐月娥捂住胸口，问道:“你回来了，怎么坐在炉子边，睡着了吗？”
“嗯，这几天没怎么睡，有点困了。”顾卫东起身，将身上的军大衣脱下来放到椅子上。
“那回来，怎么不上床睡觉？”唐月娥皱眉问道，这要不是她醒过来，顾卫东怕是要坐着睡一宿。
“我来时身上凉，怕把寒气传给你。”顾卫东笑了笑，挨着唐月娥睡下。
唐月娥心头一暖，这个男人啊，无时不刻都想着她呢！
“今天她过来要粮食了。”唐月娥说。
“你没跟她说，我晚两天换给她？”顾卫东问。
“说了，不管用。”唐月娥说，“幸好沾了福宝的光了。”
唐月娥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告诉了顾卫东。
顾卫东叹了口气，将她搂在怀里，说道:“让你受委屈了。”
“那倒没什么。”唐月娥说，“不管怎么说，她救了你的命。她帮我救活这么好的丈夫，给她一些粮食挺划算的。”
“你呀！”顾卫东笑着抵住她的额头，“那咱们福宝就成福星了呗。”
“对啊！村里的人，都恨不得把福宝抢回家。”唐月娥想起他们，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本福宝不受张家人的待见，就连亲奶奶亲爹都不待见的孩子，唐月娥心里其实挺自卑的。
她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甚至一度觉得，如果她把福宝生成男孩，是不是就能改变她的命运。
不过现在好了，她已经很确定，这绝对不是她和福宝的问题。是胡桂兰的问题，她一心求个孙子，宁愿把福宝丢掉。
现在大家这么喜欢福宝，她比任何人都高兴。
顾卫东环住她，说道：“福宝是咱家的宝贝，谁也抢不走，早点睡吧，我有些困了。”
顾卫东是真的困了，话没说完，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唐月娥笑了笑，依偎在他怀里也睡着了。
次日一早，章保国和几个孩子找来红纸，准备写对联。
唐月娥和张姨就开始弄馅包饺子。
“爷爷，你这字可真好看。”福宝不吝赞扬的说道。
“我这可是练了有一段时间了。”章保国年轻的时候哪里拿过笔杆子，后面从前线退下来，闲来无事就开始练毛笔字。“你们也练练，能够修身养性。”
张姨听了这话直点头，说道：“你爹年轻时候那脾气多坏呀，自打练了字，这脾气是好了一些。”
章保国看向这边，问道：“你是不是又在说我的坏话？”
唐月娥连忙说：“爹，娘在夸你呢！”
章保国才不信，说道：“这从认识她，她就没夸过我一句。你倒说说看，她夸我什么了。”
章保国追根究底，张姨没好气的说：“我夸你字写得好呢！”
“你这老太太，总算说了句像样的话。”章保国听到这句夸，这心情都不一样了，大手一挥舞，又写了一个福字。“看，这村里，恐怕没一个写的比我好看。”
张姨笑了起来：“你看，这一夸他这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
唐月娥也跟着笑了起来。
顾卫东和顾西，顾南将院子扫好，把扫把放回原处，走进屋里说道：“这活动了一小会，还有点热呢！”
“卫东，来看看我这字怎么样？”章保国显摆上了。
顾卫东走过去，拿起来一看，念道：“一帆风顺年年好，万事如意步步高，吉星高照。这对联好，寓意好。我去熬点浆糊，贴在门上。”
章保国写的顺手了，一下写了好几幅对联。
孩子们有的拿对联，有的拿福字，跟在顾卫东的屁股后面，把这些对联都贴上了。
福宝笑着拍手说：“咱家真好看。”
“好看吧，还特别喜庆呢！”章保国也欣赏起自己的作品来，看的出很满意。
“卫东，卫东。”王全忠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封信，“章老哥，你这对联写的不错啊！”
“那是，要不要我帮你写两幅。”章保国毛遂自荐的说道。
“得了，得了，你这是逢人就夸自己。”张姨笑着走出来，问道，“卫东在帮忙，你找卫东有事吗？”
“哦，这里有一封家书，应该是顾北写来的。”王全忠将信递给她。“我顺便给带过来了。”
“谢谢啊！这俩人正惦记着孩子呢！”张姨急忙往里面走去。
“真不用我给你写两幅？”章保国还没放弃。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王全忠盛情难却，跟着进了屋子。
里面顾卫东和唐月娥正拆信来读，还真是顾北寄来的，里面夹着一张黑白照片。
这是他们在部队照的相片。
唐月娥盯着相片上的人，不由红了眼眶：“顾北变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