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将军府到凉州军营，只有一条路。
从军营出凉州，也只有一条路。
原本军营设在此处，是想避开旁人耳目，减少军营信息外泄，同时也为了等某天变故时，可退守至此。前窄后窄的地形优势，利于以少胜多，为大部队博得生机。
谁也不曾想到，当初“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英明决定，会给他们带来惨重一击。
灌木丛里的一千人观察着他们的换岗规律，每次换岗，警惕心最薄弱之时，两小队人马就不约而同地从灌木丛里溜出，迅速打了个手势，以闪电之势，分别在两条路上布置了陷阱。
如此反复。
每次都布置一部分，卯时之前，陷阱已经全部设置完成。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继续看月亮。
等月亮渐消，天色渐明。
等到了日出之前最后一次换岗完成后，一名身穿草绿色劲装的士兵猫着腰，借着地形，迅速移动到了望塔下。
再趁着机会，爬上了塔架……
今日的阳光锋利如才磨出的刀，刺得人眼睛和身上生疼。
灌木丛里的人好一些，但必须要忍受各种虫类的噬咬。
饶是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人擅离，因为在卓良的手底下，他们经历过更狠的训练。
辰时。
凉州军营也活跃了起来。
灌木丛里面的他们更要注意。
他们谨遵军令，完全没有想过，等不到信号要怎么办。
就这么凭着信念，仿佛要等到天荒地老。
辰时过半。
远方终于传来了一点动静。
一人一马自将军府的方向而来，显然是来传军令。
灌木丛里的人对视一眼，便立即开始行动。
从将军府到军营的这条路并不是笔直的，它恰巧，有一个弯。
正当马准备过弯时，埋藏在土里的绳子被骤然拉起。
一人一马不察，被掀翻在地。
还未等人反应过来，便被一刀送下了地狱。
似乎是听到了响声，军营里的人走了出来，往道上望了望，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是怎么了？”
“明明听到了声音。”
巡逻的几人意识到不对，立马跟了望塔的人问了情况。
了望塔看得最远，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也看得最清楚。
塔上的那人朝他们摇了摇手，表示无事。
知道这段时间战事激烈，巡逻的几人不放心，便要来了战马，骑马奔向事发地。
刚一转过弯，就看见已经倒地，挣扎着起来的马。
“那好像是将军府的马？”
有人发现了马鞍的特殊之处。
正起疑，周边就突然射出来了几支箭，直取命门！
一瞬间，就死亡过半。
剩下的人落下了马，疾跑回军营求救。
灌木丛里的人也不急着追，一人分了一匹马，便朝着要报信的士兵追去。
不一会儿，就追上了落网之鱼。
弯腰一刀，收割了一个。
弯腰数刀，便没了活口。
战马没被勒停，径直往军营奔去。
军中人听到马步声如雷，顿觉不妙，警惕心高的，已经磨刀霍霍，准备迎战。
几匹战马旁若无人地冲过来的时候，风里都是惨叫声。
在第一声惨叫传来时，将军府方向的了望塔上，也射出了一箭，正中另一端了望塔上的士兵。
一个士兵从塔上倒下。
另一个士兵也从将军府的塔上掉落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绿衣。
那些在马上收割生命的也是穿着绿衣。
集结号终于吹响，可已经来不及。
四面八方，有数百绿衣围了上来。
下手狠戾。
打得凉州军措手不及。
但也只是，措手不及。
凉州军装备精良，人数又多，等彻底反应过来时，颓势就被慢慢掰了回来。
………
半个时辰之前，将军府。
易容的王啸被人拉着在院子里扫灰。
正扫着，就见一个身穿军装的人急冲冲地敲响了谭祥书房的门。
进去没多久，就传来了谭祥砸东西和怒不可遏的声音。
之后，承受着怒火的人便被打发走。
军中传令官走了进来，领了命令后离开。
王啸便在这时，拎着扫帚走进了书房
碎片满地，一片狼藉。
“你进来干什么？出去！”
谭祥正在气头上，才不想看他们这些低贱的人碍眼。
可那有点儿面生的杂役非但没有滚出去，还关上了门。
谭祥一愣，“你这是干什么？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语气仍然是颐指气使，却已经有了些不安。
只见杂役一下子掰断了扫帚，分裂出了尖端。
谭祥皱眉，右手已经往后，摸到了背在腰后的刀，正要拔出，面前人立时出手！
第一下，半截扫帚刺入了谭祥拔刀的右臂。
第二下，另外半截钉住了他左肩。
谭祥痛得叫不出声，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你是谁，要干什么？”
王啸缓步走过去，揭下了面具。
“王啸，是你……”
王啸冷着神情，像是复仇的冤魂，“谭祥，你自上任以来，屡犯军纪、草菅人命，我今日前来，便是要夺你狗命！”
谭祥脸色更苍白了些，“你放过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你想当总督对不对？我、我立刻让位，我、我向朝廷请辞，我力荐你……”
看着脚下人贪生怕死的模样，王啸忽然为自己不值，为自己以前的愚蠢而感到愤怒。
他怎么会为这样的人效忠？
他怎么会以为他真的给自己立功的机会？
他怎么会傻傻带着人去送死？
王啸缓缓摇头，“我都不要。”
谭祥忽然想明白了，他急忙道：“那你是想要我投降是不是？你帮无垢做事了对不对？我可以，我可以让他们投降，我可以不打了。”
王啸眯起眼睛，“我有更简单的方式。”
他再次靠近一步，弯腰抽出谭祥的刀，再将刀高高举起。
和刑场刽子手一模一样。
“不不，我真的错了，放过我吧。”
王啸丝毫不动摇，“这话，你去求那些直接、间接因你而死的弟兄们吧。”
白光一闪。
血光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