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程理给的新地址，楚遥走到了西一楼左侧的办公室，和罗医生所在的大办公室不一样，这几间都是单人的办公间，面积也小得多。
门半掩着，楚遥敲了敲，里面传来了一个疲惫的声音。
“进。”
几日不见，黎晏瘦得惊人，整个人缩水了一大圈似的，就连原本合身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变得松松垮垮的。
“身体好点儿了吗？”他露出了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昨天吓到我了，我还以为……”
“没事，我挺好的。”楚遥摇了摇头，她接触不到黎晏，也没办法告诉他自己的计划。
似乎是看出楚遥有什么顾虑，他主动开口说道：“这间办公室是新打扫出来的，还没装监控。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说。”
楚遥抬起头，天花板的墙角上的确没有监控，这倒是让她放心了一些。
“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下这几份血液样本。”楚遥将装着样本的盒子放在桌子上，“现在可以查吗，越快越好。”
“检验科那边应该下班了，不过，我知道哪里有一台单独的电子显微镜。”黎晏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钥匙，“跟我来。”
楚遥跟着他，走到了一楼的医学实验室，这里看起来很久没人来过了，门口的刷卡机也是关闭的状态，用钥匙就可以进去。
“宋老师的事……节哀。”楚遥低声说道。
黎晏调试设备的手停了两秒，很快，他又若无其事地说道：“嗯，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面临死亡的一日。”
“像宋老师这样的好人，再入轮回，一定会过上幸福的人生的。”楚遥安慰道。
“可我不相信什么来生。”
说完，黎晏仿佛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冰冷，另开口道：“如果有一个按钮，不按的话，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会死，按下去后，那个人能存活下来，但另一个人会死。你会按吗？”
“不能用我自己的力量去救他吗？”
“你做不到的前提下。”
“如果死的人是我的话，我会按吧。”
“如果是不相干的人呢？也有可能是做了坏事但没有被抓住的坏人，也有可能是本身就一心求死的人……”
“这样想的话，只是在为按下那个按钮找借口罢了。”楚遥认真地说道，“无论是好是坏，按下去，我就是杀人犯。”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啊……”黎晏喃喃道，“那如果你因此死了，没有来生，没有轮回，你会后悔吗？”
“既然都没有来生，我为什么会后悔呢？”楚遥笑了，“哪怕是活着，也不应该为自己做过的决定而后悔。说不定，当初没有选择的路，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好。”
她补充道：“当然，我说的并不是那种会危害到他人的决定。”
沉默半晌，实验室的屏幕唰的亮了起来，黎晏将玻片放在了显微镜下，一边调整着视角，一边说道：“这份血液样本里有一种不知名的病毒，你可以在屏幕上看得到吧？”
楚遥盯着屏幕，他向右下角移动的时候，一种橙红色的病毒体突然出现了。
它呈球形，表面有很多像是鬃毛一样的细丝，还有凹凸不平的小坑。
“病毒含量很高呢，再来看一下这份。”黎晏换了一片，毫无疑问，两片不相上下，第三片也是一样。
而到了第四片，病毒含量明显少了很多，只有四分之一左右。
第五到第七片没有病毒，第八片有一些，但是含量很少。
“这些是谁的样本？”黎晏问道。
“上面标注了名字的首字母，你可以看一下。”楚遥指了指样本的最下方。
从第一份到第七份，分别写着“L”、“c”、“Y”、“h”、“S”、“q”、“K”、“p”。
“前面这四份，应该对应的是疗养院的工作人员。罗医生、程护士长、杨一墨和宿管何海霞。”黎晏将前四份放在了一起，“后面的是病人的。”
“但是，为什么有的病人体内有红色病毒，有的病人没有呢？”楚遥提出了一个疑问。
“第五到七片没有，可能是因为病人服用的药物将病毒压制了下去，他们的样本标签也看起来比较旧，大概是两天前的了。”黎晏分析着，“第八片应该是今天或者昨天刚采的血，所以还有少量的病毒。”
“这样。”楚遥拿出第八片玻璃片，“这个应该是彭静萱的样本。”
“她也……”黎晏蹙眉，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先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吧，快九点了，我得回去了。”楚遥飞速地将样本放回了盒子里，“不用担心我，我的病不算严重。”
“知道了。”他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你瘦了这么多，是不是没有抢到昨天食堂的羊排？”楚遥半开着玩笑。
“不，我吃了，还不错。”他点了点头，“是我胃口不好，每顿吃得太少了。”
“那明天水疗课上见，照顾好自己。”楚遥叮嘱道。
“好。”
夜已深，两旁的大婶的鼾声震天响，楚遥望着天花板。
应该，快来了吧……
不多时，房门被悄然打开，穿着便服的程理冲着楚遥招了招手。
知道她今晚会来，楚遥没有穿病人服，而是穿了自己带的轻便衣服。
程理带着她，来到了疗养院后方的森林，这里也是病人们进行森林浴的地方，但这会儿可是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辆空车。
“给你。”程理掏出来了一大叠人民币，楚遥瞥了一眼，起码有小一万。
“为什么给我钱？”她问道。
“我让陈司机送你下去，六点左右有渔民出海，你给他们三五百块钱，就可以上船。”程理有条不紊地说道，“等到了岸边，买最早一班的飞机，离开这。疗养院的手没那么长，只要你以后不来玉京岛，就安全了。”
“你想让我离开这里？你自己呢？”楚遥都有些惊讶，她和程理不过是几面之缘，程理竟然会帮助自己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