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歌此时难得放松了下来，也暂时不想去处理研究所的那些杂务，反正也都不是什么急切的事。反而这难得的轻松让他很是享受，所以他并不介意在这里和纪方华闲聊一会：“无知者无畏，无畏者无惧，这话听起来可有些玄奥，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纪方华无奈一笑道：“哪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就是字面意思。无知者无畏，就是说，如果一个人如果知道的越少，那么对于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有任何的敬畏之心。无畏者无惧就更好理解了，连敬畏之心都没有，又怎么会恐惧？甚至于连恐惧这个概念都不一定了解。”
李长歌好奇的问道：“难道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
纪方华摊手道：“说起来师兄你可能不信，在某种程度上，这世上都是这样的人！或许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有足够的认知来理解这个世界和宇宙。”
李长歌噗嗤一笑道：“听你这话，我怎么感觉你比我大伯病的还严重？”
纪方华呵呵一笑道：“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李长歌摇摇头，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上前代替那两名研究所工作人员，亲自照料着李阳泉。
“华哥！”
研究所两名被替换下工作人员，其中的一人，熟稔的和纪方华打招呼。
“小王！”
纪方华看着其中一人，就是他，叫王朝阳，在纪方华刚回研究所时，声泪俱下的向纪方华诉苦。
“我这衣服价值可不菲，你看看你留的鼻涕，擦都擦不掉！”
王朝阳嘿嘿一笑：“华哥，我这不是真情流露吗？李教授出了这样的事，你又不在，我可是比谁都关心！”
“华哥！”
另一名员工名为刘明辉，性格有些内向，平常都不怎么爱说话，这次居然能主动和纪方华打招呼，这倒是让纪方华和王朝阳都有些惊讶，也停下了那个关于衣服的玩笑。
“华哥，你是怎么做到的？”
刘明辉可没王朝阳那么多花花肠子，直接了当的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不过这样一来，王朝阳也乐得自在，王朝阳不用再套纪方华的话了，而且以他的水平，谁套谁还说不定。
纪方华有些意外的看着刘明辉，刘明辉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眼神澄净，除了求知欲，再没有任何杂质。
纪方华一笑道：“这世上的人，最难释怀的事，除却爱恨情仇，就只剩意难平，很少有例外。老师虽然才智卓绝，可他本身就透漏着这些信息。首先老师终身未娶，这就只有那么几种可能，第一就是老师完全沉浸在物理学术中，无心俗务；第二就是老师心中有一个对他而言极为重要的女人，老师对于这个女人纯粹的爱情，让他再也没有考虑其他女人的可能性；最后还有一个可能！”
纪方华心虚的看了一眼远处沉睡的李阳泉，确认他不可能醒来后才道：“这最后一个可能嘛！那就是老师是同性恋，对女人不感兴趣！你们觉得，哪一个可能性更大一些？”
噗！
不远处的侧耳偷听的李长歌正在喝水，听到这话不由一口水喷了出来。
纪方华笑眯眯的看着王朝阳和刘明辉道：“以你们对老师的了解，你们觉得老师会是哪种人？”
王朝阳不确定道：“第一种吧？”
刘明辉也道：“根据教授平常时的表现，大约有九成的可能性是第一种。但现在看来，应该是第二种，华哥，你是怎么猜到的？”
纪方华道：“这就是你们的局限性，你们觉得你们离老师很近，近到你们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因为老师的压迫感太强，你们害怕因此触怒老师。我和你们的区别就是，我虽然也是他的学生，但却不仅仅局限在学生这个身份上，我还是他的朋友。朋友之间的相处，总能发现很多不一样的地方，我会闲时和老师坐下喝一杯，也会因为理念不同发生争吵争执，甚至我们俩还打过三次架，要不是当时有瑶瑶拉着我们俩，老师的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研究所的几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纪方华，他们是真没想到，纪方华居然这么生猛，敢和李阳泉硬刚！
纪方华继续道：“所以我才能根据老师的性格确定第二种猜想。而且老师确实被那种状态影响很深，要不然刚刚我套他的话，哪有这么容易？老师的嘴很严的，就算是喝醉了，也不会透漏出一个字。不过既然透漏出了，知道了原因，就能想办法寻找解决方法。”
刘明辉不解道：“华哥，你是怎么确定老师的问题一定出自那个时代？还有，我们全程都在看着，你说的“无知者无畏，无畏者无惧”，到底体现在哪里啊？”
纪方华道：“你还不明白？一个人最不愿意提及的话题，往往就藏着他心中最深处的欲念。老师从来不会在任何时候和任何人提起那个时代，就算我无意间提起，也都被他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这种行为本身，就是欲盖弥彰。所以突破口就有了。瑶瑶送给过老师一本《三体》，他们俩曾经兴致勃勃的讨论过很久，而刚好三体中有对于那个时代的描述，那么突破点也有了。然后就是循循渐进的以点破面，逐渐改变老师对于那个时代的看法，最终达到我们想要的目的，打开老师的心扉，释放老师压抑了几十年的种种情绪。这件事并不容易，因为老师知道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想要让他完全相信，我说的东西就必须完全合理，不能有一点破绽！至于无知者无畏，无畏者无惧这句话，算是一种心理暗示吧！老师这一辈子的认知，让他对于以前的事有着无比复杂的感情，他自己也无法确定，一旦这些东西被打破，他自身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他也无法确定。也许他会消沉一段时间，也许会就此崩溃。但如今老师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所以我干脆就引导他，忘掉以前的认知，再坏的结果又能怎样样？因为无知，就无所畏惧，也就无所谓结果如何。但咱们都清楚，结果肯定是好的。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所以能有现在的结果，我并没有什么功劳，以老师的智商和认知，就算没有我提醒，也只不过是晚一段时间的事。”
王朝阳懂事的为纪方华接了一杯水，纪方华笑着接过喝了一口，随后问道：“如今都没有什么疑问了吧？”
刘明辉不由赞叹道：“华哥，你真是天才！”
纪方华谦虚道：“我算什么天才？只是闲来无聊，想的事比你们多一些罢了！”
这时，王朝阳忽然问了一句：“华哥，你真的对《三体》没有什么认同感吗？”
纪方华道：“怎么说呢？我刚刚对老师说的话都是真的，三体我也确实看过，但整个三体，只有那句不起眼的话，才是整本书要表达的核心，人性的丑恶所形成的认知，不会允许有太超脱飞扬的思想出现，因为有可能会毁掉现有的人类文明的自我认知。不过现在应该好一些了，普通大众的文化水平都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已经能够承受略微超出认知水平的东西了。但太过激进的思想，依然不会被接受，这是时代的局限性。就像如果你回到古代，告诉所有人地球其实是圆的，可能会有钦天监的一些人会认同你，但几乎绝大部分人都会认为你是一个疯子。所以啊，《三体》对于我而言，只是一本很不错的科幻小说，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