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个林噙霜！好一个釜底抽薪！”盛长权怒极反笑，眼中寒芒如冰锥，“看来母亲的性命，倒是教她胆子愈发的大了！不仅没让她学会什么叫‘敬畏’！竟敢还将手伸向科场，伸向朝廷抡才大典！她是嫌盛家的门楣太安稳了么！”
虽然不清楚林噙霜具体会怎么做，但是她这般做法，必然会牵扯到会试。
纵然只是些许皮毛，但也必定会引起朝廷的关注，到那时，别说他了……
盛长权冷笑！
他太清楚父亲盛紘，虽偏宠林噙霜，糊涂昏聩，但盛家满门的荣耀前程，才是其心中第一等要事！
若真让林噙霜这买凶杀子，哪怕只是庶子，祸及家族的蠢事做成，盛紘第一个饶不了她！
更不用说是上升到了朝廷那个层次！
不过，盛长权却不能让此事发生。
毕竟，他也是准备踏上官场的人，万万不能有这般沾灰的出身。
“可问题是，如何让父亲在事情发生前相信呢？”盛长权暗自想道。
徐长卿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少爷！她…她竟敢…老爷若知晓…”
“父亲？”盛长权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父亲眼中，林噙霜温柔小意，盛长枫也是他寄予厚望的‘读书种子’。无凭无据，仅凭猜测和几句市井流言，如何让父亲相信他那心爱的‘霜儿’会做出这等抄家灭族之事？”
“打草惊蛇，也只会让她藏得更深，甚至反咬一口，污蔑你我构陷庶母，其心可诛！”
他眼神幽深，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而且，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陆红提动用最高警示，亲自下山，绝非仅仅因为林噙霜买凶。
‘棘手’二字才是关键！”他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当年游学吕梁山，助陆红提以雷霆手段镇压内乱、坐稳大当家之位的往事。
那些被镇压下去的派系头目，个个都是亡命之徒，对他这个“外人”插手吕梁事务恨之入骨！
“是了！”
盛长权眼中精光爆射，“林噙霜这蠢妇撒下重金买凶，恰好被吕梁山中那些对我怀恨在心的残余势力接了！他们接这单，一为拿钱，二为报当年之仇！更重要的是，他们此举，也是在挑战陆红提的权威！她亲自下山，名为‘料理生意’，实则是一箭双雕——既要揪出并清除这些不听话、敢接私活甚至可能借机向她发难的内部叛徒，维护吕梁山的规矩和她大当家的威严；也要…替我挡下这致命一刀！”
这个认知，让盛长权心头巨震。
陆红提的处境，比他想象的更凶险！
她不仅要面对汴京的龙潭虎穴，更要清理门户，镇压内部的叛乱！她这是将自己置于两面夹击的火炉之上！
“她太乱来了！”盛长权忍不住低喝，语气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焦灼与沉重，“吕梁山内忧外患，她身为一山之主，此刻离山，根基动摇！那些叛徒既然敢接私活，必然有所依仗，她此行……凶险万分！”
万一她稍有差池，不仅自身危殆，整个吕梁山恐将陷入腥风血雨，甚至分崩离析！
这后果，他承担不起！
“徐长卿！”
盛长权猛地转身，所有翻腾的情绪瞬间被压入冰层之下，眼中只剩下两点淬炼过的、锐利如寒星的锋芒。
“在！”
徐长卿挺直腰背，感受到少爷身上散发出的、前所未有的凛冽杀意。
“你立刻，”盛长权语速快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钉子砸进木头，“第一，动用我们在汴京所有暗线，给我死死盯住林栖阁！林噙霜、周雪娘、还有她房里那几个嘴紧的陪嫁婆子！”
“重点查她们近期的异常走动，尤其是与府外哪些三教九流接触过！查林噙霜的私库，近期有没有大笔不明去向的支出，或者典当了什么特别值钱的物件！”
“账目，我要确凿的账目异常证据！”
“第二，拿着那枚山核桃信物，去虎威镖局，问问他们王总镖头，看他知不知道究竟什么情况？”
“另外，城南骡马市、码头货栈这些禹州行商聚集之地也注意下，撒网式暗访那个送信的‘货郎’！他既是陆红提的心腹，找到他，就可能找到她的落脚点！”
“第三，传信给西城兵马司的赵班头，就说我盛长权欠他一个人情，请他务必暗中留意近日入城、操禹州或西北口音、行止剽悍、三五成群且入住偏僻脚店的生面孔，但绝不可打草惊蛇！”
这赵班头，却是早年顾廷烨介绍认识的一个人物，虽然没什么大背景，但却是兵马司里的老油条，打探这些消息，着实是一把好手。
“是！少爷！”徐长卿精神高度集中，知道此时大意不得。
“另外，”盛长权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质感，“去我书房书架第三层，那套《十三经注疏》后面的暗格里，取那个乌木小盒。里面有五张不记名的百两银票，还有半块断裂的青铜虎符。”
“银票你灵活支用，打通关节。那半块虎符，你亲自去城东‘百草堂’药铺，找坐堂的胡大夫，就说‘北地故人，求三味药：赤蝎尾、乌风胆、断肠草各三钱’。”
“他若问起，只答‘虎啸山林，七杀当道’。拿到药，立刻回来，不得有误！”
徐长卿心头剧震，这三味药名听着就剧毒无比，少爷这是要…他不敢多想，用力点头：“明白！少爷放心！”
“还有，”盛长权叫住转身欲走的徐长卿，眼神复杂地望向窗外无边的夜色，汴京的灯火在远处璀璨，却照不进这庭院深沉的黑暗。“找到陆红提…告诉她…”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告诉她，仇，我会用我的方式报。林噙霜的命，我要她活着，看着她最珍视的东西一点点崩塌，在绝望中煎熬。”
“让她……不要为了我，与吕梁山内部叛徒硬碰，更不要踏入汴京这泥潭。这里的规则，会将她这头猛虎困死在铁笼里。她的根基在吕梁山，她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叫她立刻……回山去，稳住大局。”
“这里的事，交给我！”
最后一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也深藏着难以言喻的忧虑与恳求。
徐长卿看着少爷眼中那深沉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担忧与决绝，用力抱拳：“少爷放心！我徐长卿定把话带到！拼死护大当家周全！”
看着徐长卿的身影消失在浓稠夜色中，盛长权独自立于窗前，冰冷的夜风也吹不散他心头的凝重杀机与牵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