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抵达医院的时候，天空再次阴沉下来。
明明天气预报才说过下午会放晴，没想到送走了一片乌云，却又迎来了另一片乌云。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耳畔声音稍显嘈杂。
唐糖脚步踉跄着，跟在Linda身旁走入电梯，随着电梯缓缓上升，她紧张的闭上了眼睛。
脸色惨白如纸，手心满是细密汗珠，心跳如鼓。
沐梓晨，他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走廊灯光明亮，窗户半敞开着，电梯门打开，唐糖在Linda的牵引下缓步走出电梯，连嘴唇也毫无血色。
有风从窗口吹进来，微凉，她的心不自觉颤了颤。
不远处正前方，顾墨静静伫立在窗边，一直低着头，直至听见渐渐靠近的脚步声，才缓缓把头抬起来。
双眸沉静毫无神采，他看着唐糖，努力牵扯嘴角。
“唐糖，你来了。”
声线很平，没有任何感情，愈发凸显出淡淡疏离感。
脚步一顿，唐糖深呼吸，“对不起，我好像来迟了。”
“你现在说对不起还有什么用？”
情绪骤然激动，顾墨红着眼眶冲上前，抬手紧紧捏住唐糖下颚，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他是为了你才躺在里面的，三个小时了，整整三个小时了！唐糖，你们都已经分开了，你要走就走的彻底，不要回头！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你告诉我，为什么？！”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泪水涌上眼眶，她声音很轻，身体忍不住微微发抖。
是了，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如果她从未在他们生命中出现过，如果她从不曾存在于这个世界，那该有多好？
“你除了道歉还能做什么？你能替他承担痛苦吗？！”
“顾墨！”Linda板着脸，上前推开顾墨，“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但现在这里谁不着急？差不多行了，别太过分。”
气恼的转开头，顾墨喘息着，没有再出声。
其实，他也不想对唐糖发火的。
只是看到唐糖那一刻，又想到沐梓晨刚刚的话，一股无名火瞬间就窜上心头，他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了。
泪水扑簌簌往下掉，唐糖闭上眼，心痛不已。
她能怎么做呢？
此时此刻，她多希望躺在手术室里的人是自己，多希望沐梓晨能睁开眼睛，温柔的唤着她的名字。
可是，一切都发生了，再也没有办法改变。
Linda叹了口气：“行了，大家这样有什么用呢？如果吵一架就能让沐总醒来就好了。”
“唐糖，我也不是特意针对你。”顾墨顿了顿，“作为朋友我从不反对你和梓晨的任何决定，只有离婚这件事我是从头到尾都觉得不对劲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不知道也不能怪你，可是你要清楚，梓晨他没错，他只是……”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心狠狠抽痛着，她缓缓蹲下去，用双臂环抱住自己。
是了，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沐梓晨这么傻的人？
有些人纵然坚守爱情，但只要狠狠跌倒过，狠狠痛过了，他们虽说不至于完全不可能再坚持和追逐这份也许从一开始就错误的爱情，至少再触碰时，会犹豫，甚至会害怕自己被折磨的伤痕累累。
可是，只有沐梓晨一个人，好像永远不懂得害怕。
哪怕一次次受伤和失望，哪怕明知前方是死路冒着要撞墙的风险，他依然义无反顾。
这确实是她熟悉的沐梓晨，可是……
看顾墨一直用疑惑的目光打量唐糖，Linda忍不住又轻轻叹了口气：“来的路上我都和她说了，我想这两个人之间也该把误会解开了，一直耽搁和隐瞒也不是办法。”
话音刚落，手术室便传来令人惊恐的声音。
“病人心跳停止，快，电击准备！”
“嘀——！”
“加大电压！”
“嘀——！”
“再加大！”
“嘀——嘀——嘀——”
手术室外，众人脸色苍白，一瞬间都屏住了呼吸。
唐糖紧紧盯着手术室大门，双手合十，一向不喜欢这种形式感的她也忍不住开始默默祈祷。
只要他能平安无事，要她怎样，她都心甘情愿。
“唐糖，你想过，万一再也见不到他要怎么办吗？”
情绪渐渐平静，顾墨偏头看着她，声音很轻很轻。
不是他诅咒沐梓晨，只是刚刚的场景仿佛刻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手背上还沾染着血迹，沐梓晨强撑着精神说的话犹在耳畔，这些，真的让顾墨觉得心慌。
面对了那么多生死离别，这一刻，他确实还是怕了。
唐糖顿了顿，“不会的，我相信梓晨不会有事的，他一直那么坚强和倔强，怎么可能因为这样一个小小的困难就倒下去呢？他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我不相信他有事。”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顾墨唇畔蔓延出苦涩笑意。
这是自然，没有人希望沐梓晨会出事。
可是有些时候，人无法与命运相抵抗，有些时候事与愿违让人觉得很难受，却又不得不接受现实。
Linda轻轻拍了拍唐糖的肩膀，“你也别想太多了，沐总人那么好，一定会平安无事的，这件事你从头到尾也毫不知情，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没有人怪你，刚刚对你发火，也确实是我不对。”
附和着Linda，顾墨也忍不住轻声道歉。
唐糖摇摇头，“不管你，我完全理解你的感受。”
的确，刚刚顾墨的情绪，她感同身受。
一如多年前那个失去宋阳的那一天，面对一脸无辜甚至是极力想要辩解的沐梓晨，她全然听不进去，只是任由自己感情宣泄着，那种滋味，真的不好受。
可是一旦把话说出口，人就会渐渐冷静。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手术中的灯啪的一声灭了。
心骤然抽紧，三个人目光齐刷刷落在缓缓敞开的手术室大门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医生缓缓走出手术室，取下口罩，脸上神色疲倦。
“你们哪位是病人家属？”
“我！我是他未婚妻！”
唐糖正欲上前回应，身后忽然响起匆忙脚步声。
杨泉喘着粗气一路小跑着冲到医生面前，一向红润的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白，“医生，他情况怎么样了？”
“幸运的是，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具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我们还说不准，具体恢复情况和身体反应还要等醒来以后再做细致检查，这段时间，需要你们细心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