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仙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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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龙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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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典道:“当然,我从未见过广成子,又怎会得知?我只是要将他骗去崆峒山而已,相信待到他目睹长生之法何等玄妙,自会留下,若依旧无果,便劳你出手,毁掉地图与牛车,让他无路归来。”

云遥道:“以我这段时日对他的了解,若真有心,他即使徒步万里也会从崆峒山走回来,您该不会还望我劝戒?”

“唉……”少典长叹一气,无语凝噎。

“您究竟为何?”

“我不只是一方领主,也是一位父亲,望自己的孩子活得长久,难道有错?”

“这……”

“我与内子有儿女十数人,但所有孩子中,唯独对他最是照料。”

“是因女娲娘娘为千秋赐名?”

“不,我也是在你们此番归来后,才知当年那位游方仙长,乃娲皇分身。我们之所以对千秋最是溺爱,因为他就像上天赐与人间的瑰宝。天资悟性不用多提,武艺大成,音、画、术、算无一不精。更难得的是,从小他便能聆听飞禽走兽的话语,聆听草木心声。明事理,辨是非,既有包容万物的心怀,也能参悟天地衡道与真言。至于造舟车、水井,改良农具,医病救人,这些我更疲于挂齿。”

云遥道:“我虽无父母,但舐犊之情,也能明白。”

“错,”少典道,“我所为的不只私情,你觉得如此一人,却与我们有着近乎相同的寿数,是否为人间憾事?”

“可他要留下与你们同甘共苦,又何尝不可?”

“他只是年少,一时气盛而已,我们人在天地间太过羸弱,偶有这样一人,百十年后也将离开,谁知何年何月,人族便会永远覆灭,我只盼等到那时,能有人还存于天地,尤其是我的孩子。”

“您盼他与玄女结姻,说是为人族得到神的庇护,其实更多是为他自己好。”

“此等可遇不可求之事,怎能错过,而今燧人氏日益壮大,又有巫族嗜杀成性,早晚为祸天地间,我曾也有宏图大志,但在这诸多困境之前,也不得不低头,但求我最重要的孩子多活一朝,便多一份安乐。”

“可你们的后症该如何?我观族民确实难干苦活,眼下该先为你们医治,再骗他去崆峒山也不迟。”

“等到那时,便错过最好的谎言,我们这点小病小恙又算得了什么。”

少典挥手指向远处的草丛:“你猜那其中有什么?是无数虫蚁的尸首,它们朝生暮死,待到夜幕来临,便尽数陨落,与天地相比,我们又何尝非同?但凡一人能得长生,怎可舍弃这样的机会?”

云遥皱眉,无奈道:“我不知该怎样劝你,怎样对你说,但人族确是可以长久,最重要的是,你们要有足够坚定的信念和勇气。”

少典道:“只寥寥数人拥有,又岂能足够?我不知你来自何地,但你一定无法明白,我们所面对的苦处。”

云遥仰望星空,细数起每一颗,却逢夜云遮蔽,忽明忽暗,此时在他眼中,每一颗星就像一具鲜活的生命。此地待到多年后,九黎大战来临,少说半数会殒命其中,正如天幕彻底暗下,群星消逝。

四目相望,尽力让自己感同身受,他渐渐能明白眼前这位族长,这位慈父的苦心。

“我答应,会努力让他留在崆峒山上。”

“多谢,我敬你一盏。”

朝阳升起,村落外大路旁,首山下的族民为云遥、千秋二人相送,兄弟姊妹好友皆在,唯独不见父母,千秋举目眺望,依旧望不到他们的身影。

一名孩童道:“哥哥,阿父阿娘说他们忙于杂务,无暇来送你。”

“这样……”

一切,云遥都看在眼中,他明白少典大人夫妇如此决绝,是为让千秋不再挂念,最好一怒之下永不归来。

心中既艳羡,也有诸多感慨。

再行许久,族中老弱已无力追赶,连至亲也受命于父母不再相送,只剩仓颉、杜康、大鸿、常先依旧跟随。

“你们快回去罢,别再送了。”千秋道。

“你可要早些回来,我的语谱还等你指点一二。”仓颉道。

“此事你独自也可做到,不必等我,只要永不放弃,早晚会迎来那一朝。”

杜康对云遥道:“云遥哥,拜托了,照顾好千秋,你见识广博,多多指点。”

“过奖了,我还有许多事向他讨教。”

“你们一定要平安归来,族中所有人还等着他。”

一时间,云遥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

“该走了,天黑前要到我所知的一处安宁之地。”

大鸿道:“千秋,你一定要保重,我们等着你回来。”

“诸位,告辞。”

日沉月浮,花落花飞,两人结伴又走过数个朝暮,友情的萌芽也渐渐滋长。

云遥虽不便提起始末缘由,却依旧诉说不少多年后的奇闻轶事,而他亦向千秋学得道法、易卜的要领和精髓,且为大多早已失传的奇术,当真收获不浅。

坐在牛车上,看着脚下似曾相识的路途,云遥劝道:“快转头,我们要去崆峒山,为何又往鼎湖......往龙湖走?”

千秋道:“不会绕路太远。”

“你还去那里作何,又想被陶朱氏人追着跑?”

“我占星卜卦,算出此地或许会有灾祸。”

“他们不愿来首山下投奔你阿父,便早晚有一天会成为与你们争夺土地的仇人。”

“生来为人,除了几代迁徙后居于不同族地,又有何差别,何故定要刀兵相见?”

“你,唉……”

云遥深知自己肩负重任,也唯有听之任之,由他肆意而行。

走着走着,忽见天空雷云大作,前方暴雨倾盆。

千秋大喊:“事出不妙,方圆百里仅有此地降雨,看来果真生变。”

“当真要去看?”云遥犹豫不决,心中暗念:“我也不知此番回到上古,还剩多少能耐,连御剑都做不到,又怎能带他度险?”

千秋却果决道:“我不能不管不顾,云遥哥,你若畏惧便在此等候,让我一探。”

“不可,我答应了你爹娘护送你到崆峒山,也不会失信,走罢,一同前往。”

曾经那风光秀丽的湖畔,此刻阴云垂在上空,雷霆万钧,骤雨淋漓,依稀可见大地上人们惊惶逃窜的身影。

世间仿佛有一道天柱支撑,两人匍匐前行,待走到数里之内,仰首望去,形似神龙的巨兽,通体深红,却未生龙爪,而是扇动一双鳞甲遍布的飞翼。

“这是龙?却不太像......”云遥疑惑着。

“莫非是龙蟒,”千秋道,“这是女娲族中的神兽,它似乎在此戏水。”

“既然这样,我们也别多管了,它在玩闹,又非存心作恶,早晚会离开。”

“不,这样下去会毁掉附近的草木和水源,不只是人,连野兽也无法生存。”

“可是......”云遥急得抓耳挠腮,却并非狠心不仁,而是在他眼里,一切都只不过一场虚无缥缈的幻境,只有快些离开,回到现世中解首山之危,才真正配得上‘侠义’二字。

“云遥哥,龙蟒非凡,我一人恐难应对,需你相助,前后齐攻。”

云遥百般不愿,却终是手握剑柄,“天道慈航”太极流转,与千秋手中朴实无华的昆仑玉截然不同。

此时,两柄剑身却隐约传出共鸣声,似萍水相逢之人,不肯就此相忘,分外珍视或许乃生平唯一结伴的机缘。

云遥一时也被剑所触动,不再怨言。

雨势骤停,奔逃的人们得到喘息之机,湖面铺开一座大阵,龙蟒在不知不觉中已被彻底束缚,难以动弹。举目四顾,只见一位少年立于湖岸,与湖心的它两相对望。

即使二者身型差距犹如蚍蜉撼树,千秋也丝毫无所忌惮,那坚定的眼神却令龙蟒彻底大怒,原本只来此嬉戏的远古神兽顿时陷入癫狂,阵法彻底摧毁,一身所有力量贯注在张开的血盆大口中。

千秋不肯退缩,竖起昆仑玉抵在龙口,可年少不过二十的他,即使力量在人族中前所未见,也难匹敌。

饶是如此,从未想过逃避,他只在等候那一刻来到。

然而强大的咬合力下,昆仑玉渐渐出现裂痕,愈发明晰,巨口中龙涎喷涌,剑身更有弯曲之象。

眼看千秋就将被彻底吞噬,突然间,另一方湖岸,沉寂许久,云遥聚满真气,万剑合一,破开巨兽脊背。

伴随着山呼海啸的怒吼,龙蟒倒在鼎湖,却溅起水浪无数,淹没农田,毁掉屋舍,这一切依旧未能避免。

而在此之中,更有一记令人叹惋的清脆声响,那是昆仑玉断裂之声。

“千秋!千秋!” 云遥沿湖奔走呐喊着,终于见他缓缓游上岸边,手握半截残剑。

“云遥哥,我无妨。”

“你的剑断了?”

“能挽救这一方,必然值得。”

乌云散去,晴空悲悯着大劫后残破、萧条的土地,人们不愿迁徙,不敢承受未知的险恶,故而缓缓归来,但见湖中仍有气息只是重伤的远古神兽,却也唯有隐蔽于林间草丛里静静观望着。

忽然,一道天光降下,一位女子身影落在湖畔,落在二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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