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琪。”
林清浅将目光转向她,眼神清澈而坦诚,没有了刚才的复杂,只剩下一种平静的叙述:
“我知道你,很早很早就知道,张杭在我面前,无数次提起过你,说你是他生命里最初的光,是他青春里最干净美好的记忆,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也最对不起的人。”
乔雨琪的心猛地一抽,像被针扎了一下,鼻子瞬间就酸了,她赶紧低下头,掩饰住瞬间泛红的眼眶。
“我知道,他伤害了你,用最残忍、最彻底的方式。”
林清浅的语气带着深深的同情和理解,那是一种同病相怜的基调:
“其实,我也被他以另一种方式,伤害过,很重很重,几乎体无完肤。”
她开始缓缓诉说,声音平静,却蕴含着巨大的、曾被压抑的情感力量:
“你知道吗?他当初接近我,是处心积虑的,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他动用了专业的心理分析博士团队,详细调查我的性格、喜好、成长经历、情感弱点,然后,精心打造了一个完全符合我幻想中完美伴侣的形象,一个叫程默的、穷困潦倒却才华横溢、忧郁敏感、渴望理解的画家。”
“他利用这些分析报告,制造了数次偶遇,精准地拨动我的心弦,然后,他又玩起了欲擒故纵,突然抽身离开,只通过网络和我联系,我们就那样,开始了现在看起来可笑又可怜的网恋。”
林清浅的嘴角露出一丝苦涩至极的自嘲,眼中闪过泪光。
“我毫无意外地陷进去了,无可救药,我以为我找到了灵魂伴侣,找到了世界上唯一懂我的人。”
她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带着泣音:
“然后,最残忍的一幕来了,程默死了,很突然,在一个偏僻的、我从未去过的乡村,他甚至还有一个冰冷的、刻着他假名的墓地,我当时......我觉得我的整个世界都彻底塌了,雨琪,我懂那种感觉,心脏像是被活生生撕裂,被碾碎,痛得无法呼吸,每一天都像是在黑暗冰冷的海水里溺水,看不到一点光亮......”
乔雨琪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林清浅,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强烈的共鸣。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艺、安静、家世优越的女孩,竟然经历过如此刻骨铭心、如此残忍的欺骗和失去的痛苦。
相比之下,自己得知真相时的崩溃和绝望,似乎找到了某种奇异的共鸣点,那种孤独的痛苦仿佛有了分担者。
“后来。”
林清浅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继续道:
“他以真实的身份出现了,顶着和程默一模一样的脸,却带着截然不同的、霸道耀眼、充满侵略性的气质,他强势地介入我的生活,追求我,我明知危险,明知是飞蛾扑火,却还是不可抑制地再次沉迷了,直到,他自己亲自、冷酷地撕开了这个残忍的真相,一切都是一场骗局,我只是他精心设计捕获的猎物,只是他的一场游戏,那种打击,那种毁灭感,几乎让我彻底崩溃,我恨他,恨之入骨,恨不得和他同归于尽。”
乔雨琪完全被她的故事吸引了,心中的隔阂和戒备在不知不觉间消融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汹涌的、同病相怜的酸楚和唏嘘。
她们都是这场巨大骗局里的受害者,只是方式不同。
“可是......”
林清浅的话锋忽然一转,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有痛苦,有挣扎,也有一种无奈的沉溺:
“后来,我发现......这个坏蛋,这个骗子,他身上有一种该死的、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和魅力,他不仅仅是会骗人,他真的是一个生活中的艺术家,强大、果决、拥有可怕的洞察力、创造力和执行力,他能给你极致的痛苦,也能给你极致的保护和......爱。”
“我接触过很多所谓的公子哥、富二代,他们私下里玩得更乱、更不堪,张杭呢?他确实花心,他身边有很多女人,这一点我挣扎了很久很久,几乎夜夜失眠......但是,雨琪,慢慢地,我能感受到,他对每个人,至少在他承诺的范围内,是付出了真心的,是极力去庇护和承担的,尤其是对你......”
林清浅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乔雨琪脸上,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丝恳切:
“我很心疼你,雨琪,你是他唯一的软肋,是他心中不可触碰的逆鳞和永恒的白月光,我作为一个曾经被狠狠伤害过、折磨过的人,我想以我的经历和现在的状态告诉你......”
她的话语充满了真诚和一种过来人的感悟,试图传递某种力量:
“如果内心对他还有在乎,还有爱,或许......给自己,也给他一个机会。”
“这不是妥协,而是放过自己,是自我救赎。”
“一直沉浸在怨恨和痛苦里,反复咀嚼那些伤害,折磨的只有自己,只会让心变得越来越荒芜。”
“你现在是在重新认识他,试着不要再带着过去的滤镜和沉重的伤痛去看他。”
“如果你发现,你依然无法接受他的现在,无法接受这种复杂的关系,那就彻底离开,斩断一切,开始全新的生活。”
“但如果你觉得......内心还在乎,还在痛,那就不要再继续互相折磨、彼此消耗下去了,生命很短,也很珍贵,应该用来追求光和热,而不是沉溺于黑暗和痛苦......”
这些话,像一把温柔而精准的钥匙,一次次试图撬开乔雨琪紧闭的心门。
她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和震撼,波涛汹涌。
放下?
救赎?
重新认识?
她呆呆地看着林清浅,看着她硕大的孕肚,看着她眼中历经痛苦后的通透与平和,脑海中一片混乱,各种情绪激烈交战。
就在这时。
林清浅的话音未落,脸色突然一变,眉头紧紧皱起,发出一声压抑的、短促的痛呼。
她猛地捂住肚子,身体瞬间绷紧,向后仰去!
“怎么了?清浅!”
乔雨琪吓了一跳,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扑到床边。
“疼......突然好疼......”
林清浅的声音变得虚弱而惊慌,额头上瞬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嘴唇失去了血色:
“下面......好像......好像羊水......”
乔雨琪顺着她惊恐的目光看去,只见浅色的床单上,迅速氤湿了一小片,并且还在不断扩大!
羊水破了!
“天啊!羊水破了!要生了!”
乔雨琪惊叫一声,瞬间慌了神,但强大的本能和责任感让她立刻强行镇定下来,转身冲向门口,猛地打开门,对着楼下用尽全力大喊:
“快来人啊!羊水破了!要生了!快啊!”
一瞬间,楼下原本缓和的气氛被这声惊呼彻底打破!
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
“什么?”
“清浅!”
“女儿!”
张杭第一个反应过来,脸色骤变,像一头被惊动的猎豹,以惊人的速度冲上楼!
林威、余美玉、林曼卿、王肖霜等人也全都跟着涌上楼!
脚步声、惊呼声、询问声瞬间响成一片,别墅内顿时乱成一团!
“别慌!预产期就在这几天!医院和医生早就联系好了!预案都有!”
张杭的声音虽然急切,却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冷静,他一把将痛苦呻吟的林清浅小心地横抱起来,快步向楼下冲去,一边大声指挥:
“车!准备车!马上去医院!曹文!联系医院方面准备接应!”
曹文和孙衡早已反应过来,如同训练有素的军人,迅速冲出去安排车辆和通道,确保一路畅通。
一行人手忙脚乱却又在极度紧张中保持着高效,将林清浅小心翼翼地安置在车上。
车队闪烁着应急灯,风驰电掣般驶向波士顿最好的妇产医院。
夜晚的街道,路灯拉长了飞驰的车影。
乔雨琪也跟着上了车,坐在后排,看着前面座位上紧握着林清浅的手、不断低声安慰她、擦拭她额头冷汗的张杭,看着旁边急得满头大汗、不停念叨别怕,女儿,爸爸在,爸爸在这儿的林威,看着同样紧张却努力保持镇定、握着林清浅另一只手的余美玉和林曼卿......她的心也紧紧地揪着,忘记了所有纷繁复杂的情绪,只剩下最原始的祈盼。
这一刻,没有商业巨子,没有恩怨情仇,没有情感纠葛,只有对一个新生命即将降临的最纯粹的期盼、紧张和祈祷。
所有的一切,在这份生命传承的伟大面前,都显得渺小而次要。
产房外的等待区,时间流逝得缓慢而煎熬。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和无声的焦虑。
对于等待的人来说,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墙上的时钟指针仿佛被粘住了,移动得极其缓慢。
张杭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面无表情,薄唇紧抿,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汹涌的不平静。
林威已经完全失去了商界大佬的沉稳,不停地踱步,脚步沉重,几乎要把走廊的地毯磨破,嘴里无声地念念有词。
余美玉和林曼卿坐在一起,互相紧紧握着手,无声地给予对方力量和安慰,但紧绷的身体和不时望向产房门的眼神暴露了她们的紧张。
王肖霜陪着乔雨琪坐在稍远一点的椅子上。
乔雨琪低着头,双手合十放在唇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不断回响着林清浅在卧室里对她说的那些话。
“放过自己,是救赎......”
“重新认识他......”
“如果你内心还在乎......”
还有张杭在面对林威那近乎羞辱的苛刻条件时,那毫不犹豫的、斩钉截铁的可以、可以、可以!
那愿意倾尽万里江山换取认可的疯狂与深情......
这些画面和话语交织在一起,在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猛烈地冲击着她坚固的心防。
她发现,自己恨不起来,也忘不掉。
那个男人的身影,比以前更加复杂,更加庞大,更加陌生,却也......更加清晰地、深刻地刻在她心里,散发着一种致命的、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强大魅力。
她对他,似乎真的开始了一种剥离过往滤镜的、陌生的重新认识。
过去的他是青梅竹马的恋人,阳光下的少年。
现在的他,是深不可测的商业巨子,是多个女人的丈夫和依靠,是一个杀伐果断又愿意为爱倾其所有的男人,一个即将再次成为父亲的男人......复杂,矛盾,危险,却又奇异地吸引人。
她的心境,在产房外这片充满期待与焦虑、希望与祈祷的特殊空间里,悄悄地、不可逆转地发生着剧烈的转变。
那扇因痛苦和背叛而紧闭的心门,似乎被一种强大的力量撼动,透进了一丝细微却无法忽视的微光。
不知过了多久,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
产房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一名穿着绿色手术服、戴着口罩的主治医生笑着走出来,用清晰而愉快的英语说道:
“恭喜!是个健康的男孩!母子平安!”
“太好了!!”
“生了!生了!”
“我有外孙了!”
“上帝保佑!”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巨大的喜悦瞬间冲散了所有的焦虑和紧张!
笑容绽放在每个人的脸上。
2015年10月21日,凌晨1点17分,张文恒在波士顿平安降临人世。
当小小的、皱巴巴、红通通的小婴儿被清洗干净,包裹在柔软的襁褓里,送到焦急等待的家属面前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无比柔软,充满了爱意。
张杭小心翼翼地从护士手中接过那个小生命,他的动作有些僵硬,甚至带着一丝笨拙,却无比郑重,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他看着怀里那个闭着眼睛、兀自咂着小嘴、呼吸轻柔的小不点,脸上露出了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激动、自豪、敬畏和极致温柔的笑容,那是一种任何商业成功都无法带来的满足感。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冷酷决断的商业霸主,只是一个初拥新生命、最纯粹的父亲。
林威和余美玉、林曼卿立刻围了上来,喜极而泣,激动得语无伦次,不停地说着嘴巴像清浅、鼻子像张杭、头发真好之类的话,手指想碰又不敢碰,生怕惊扰了这娇嫩的小生命。
乔雨琪也忍不住好奇和感动,凑上前去看。
那个小小的生命,是如此脆弱,又如此充满希望和力量,他的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她看着张杭抱着孩子时那温柔至极、仿佛能融化冰雪的眼神,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轻轻触碰了一下,一种奇异的、温暖的、带着些许酸楚和大量祝福的情绪柔柔地包裹了她。
她看着欢呼雀跃、激动不已的众人,看着疲惫却满脸洋溢着幸福与满足被推出来的林清浅,看着抱着孩子不肯撒手、眼角甚至有些湿润的张杭......
她的脑海里,林清浅那些恳切的话语再次清晰地响起:
“给彼此一个机会......这是救赎......生命很短,也很珍贵......”
这一刻,乔雨琪忽然清晰地感觉到,一直压在心口的那块巨石,那堵厚厚的冰墙,似乎真的松动了一丝缝隙,被一股温暖的力量撬开了一道口子。
透进来的,是新生的光,是希望的光,或许......也是重新开始的光。
林清浅产后需要在波士顿观察休养几日,所有人都暂留在宽敞的别墅里。
气氛比起之前的紧张微妙,多了许多迎接新生命的温馨和忙碌。
婴儿的啼哭、月嫂和保姆轻柔的低语、以及张杭接打电话时下意识压低的声音,交织成一种奇异的家庭协奏曲。
新生命带来的喜悦像一层暖光,暂时冲淡了商业博弈的硝烟,也掩盖了情感暗流下的礁石。
张杭虽沉浸在再次为人父的喜悦中,但他庞大的商业帝国并不会因此停止运转。
他依旧非常忙碌,书房成了他的临时指挥所,经常进行着跨洋视频会议,处理雪花般的文件。
乔雨琪作为秘书,职责所在,需要在一旁待命,端茶递水,记录要点,传达指令。
她努力按照张雨馨那本秘籍行事,强迫自己专注于工作本身,虽然依旧生涩,但比最初已好了许多,至少表面能维持镇定。
这天下午,张杭刚结束一个与欧洲市场相关的漫长会议,略显疲惫地揉了揉脸。
他拿起私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了几下,似乎在编辑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手机,对正在整理会议纪要的乔雨琪说:
“去帮我倒杯咖啡,浓一点。”
“好。”
乔雨琪应声,放下手中的平板,转身走向厨房。
就在她等待咖啡机工作的间隙,坐在客厅沙发上刷手机的王肖霜忽然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呼:
“哇塞!我的天!”
乔雨琪下意识看过去,只见王肖霜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几乎是跳起来,快步冲到厨房岛台边,把手机屏幕猛地递到乔雨琪眼前,压低声音,激动得语无伦次:
“雨琪!快看!张杭的朋友圈!他......他刚刚发的!而且,他的朋友圈好像对我们彻底开放了!以前好多看不到的内容,现在全都能看到了,这......这是什么时候变的?”
乔雨琪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她接过王肖霜的手机,指尖有些冰凉。
屏幕上,赫然是张杭刚刚发布的最新动态:
一张抓拍得极其自然的照片。
照片里,张杭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小心翼翼地怀抱着刚刚出生、还被柔软白色襁褓包裹着的张文恒。
他低着头,额前碎发垂下,目光无比专注和温柔地凝视着怀中幼子那皱巴巴却异常安宁的小脸,侧脸线条在病房柔和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柔和,甚至带着一种神圣的父性光辉。
林清浅略显苍白疲惫却洋溢着巨大幸福微笑的脸靠在枕头上,入镜了一半。
配文是: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我的儿子张文恒出生了,辛苦了,清浅,感恩。”
这条朋友圈下面,已经瞬间涌现出上百个点赞和一大堆评论,数量还在飞速增加。
乔雨琪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下意识地向上滑动,浏览那些滚烫的、来自不同世界的祝福。
沈清柔:“恭喜!恭喜清浅!小文恒好可爱!眉眼好像你!想亲想抱举高高!”
凌妃:“恭喜亲爱的,恭喜清浅妹妹!母子平安真是天大的喜事!小文恒一看就是福相满满的孩子!”
李钰:“恭喜!家里再添新丁!太开心了!”
韩乐乐:“恭喜!小宝贝真漂亮!清浅好好休息!”
陈扩:“恭喜张总!”
黄政:“恭喜张总!喜得贵子!拼夕夕全体员工同贺!”
......
祝福如同潮水般涌来,来自他的核心商业伙伴、集团高管、圈内好友、甚至一些乔雨琪只在财经杂志和娱乐头条上见过的面孔。
语气或恭敬,或亲近,或调侃,但无一例外都充满了真诚的祝贺和难以忽视的能量。
这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仿佛一出生就站在了聚光灯下,是这个庞大体系共同期待和祝福的结晶。
乔雨琪看着这条朋友圈,看着那些滚烫的、几乎要溢出屏幕的祝福,心中百感交集。
她为他感到高兴,这是真的,新生命的降临总是值得最大声的祝福。
但与此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空洞感像冰冷的潮水悄然蔓延开来,淹没了那点微弱的喜悦。
这个她曾经以为只属于她、至少灵魂某一处只为她保留的男人,他人生中如此重要的喜悦时刻,原来有如此多的人分享,如此喧嚣,如此公开。
而她自己,却像是一个被遗忘在角落的旧物,隔着厚厚的玻璃观望的局外人,连点赞的手指都显得迟疑而沉重。
“雨琪,你看......”
王肖霜拿回手机,手指兴奋地继续滑动,直接点进了张杭的朋友圈相册主页:
“他真的对我们完全开放了!你看他以前发的......好多好多!简直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乔雨琪像是被某种力量驱使,忍不住拿出自己的手机,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点开了那个她许久未曾主动点开、甚至一度想要拉黑的头像,进入了那个对她而言曾经大部分内容都不可见的朋友圈。
瞬间,一个五彩斑斓、喧嚣忙碌、与她过去简单认知截然不同的世界,在她眼前轰然展开,带着几乎令人窒息的信息量。
她看到了张杭在童话号超级游艇甲板上的派对照片,蔚蓝的地中海为背景,人们举着香槟,身边围绕着许多衣着光鲜、笑容自信的男女,他的笑容张扬不羁,带着掌控一切的魅力。
她看到了他在冰原之上,绚烂极光如绿色幕布般垂落,他只有一个背影,孤独而辽阔,仿佛能容纳整个天地。
她看到了他在某个私人岛屿的白沙滩上,夕阳下亲自操办烧烤,火光映照着他和几位谈笑风生的面孔,其中不乏一些经常出现在财经新闻里的国际知名商业领袖和少许极具辨识度的明星。
她看到了他与安佳玲的婚礼照片,虽然没有正脸,但紧紧交握的双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特写以及背景浓郁的喜庆氛围说明了一切。
她看到了李钰生下女儿时,他发的类似今天的朋友圈:
“欢迎我的小公主......”
下面同样是潮水般的祝福。
她看到了凌妃生日时,他送上的由无数稀有玫瑰组成的巨大花束和摆在旁边的某个顶级珠宝品牌礼盒合照,凌妃笑靥如花地抱着花束。
配文简单:生日快乐。
她看到了许多个深夜,他还在办公室巨大落地窗前伏案工作的侧影,城市霓虹在他身后闪烁,配文是路还长。
她看到了他与某些只能在新闻里看到的政商界大人物会面的合影,他站在其中,气场沉稳,丝毫不输半分。
......
一条条,一桩桩,一件件......像一部快进的奢华纪录片,直观地、粗暴地展示了她缺席的这些年,张杭是如何一步步从一个有些叛逆和野心的青年,膨胀成长为今天这个拥有庞大商业帝国、复杂人际网络、奢华生活方式以及......与其他女人重要时刻的巨擘。
原来,他的世界如此之大,如此之忙,如此之......精彩纷呈,也如此之......复杂现实。
她曾经以为那些痛苦纠结的缺失,对他来说,或许只是这首宏大交响乐中一段被迅速覆盖、无足轻重的插曲。
乔雨琪一条条地往下翻看着,心情如同乘坐失控的过山车,在震惊、陌生、恍然、以及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之间剧烈起伏。
她仿佛透过这些光影碎片,真正触摸到了张杭如今生活的冰山一角,那是一个离她过去那种简单、平凡世界极其遥远、几乎无法想象的维度。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胸口堵得发慌,呼吸都有些困难。
原来,她所以为的唯一和特殊,早已被他悄然分割,妥善安置在他庞大世界的不同象限里,各有其位置和功能。
而她自己,似乎被小心翼翼地、或者说残忍地屏蔽在了这个真实而喧嚣的世界之外,直到今天,才因为这偶然的权限开放,得以窥见一斑。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妈妈。
铃声在此时显得格外刺耳。
乔雨琪深吸一口气,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努力平复翻江倒海的情绪,走到相对安静的走廊角落接通了电话,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妈。”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赵娟欢快响亮的声音:
“雨琪呀,在干嘛呢?忙不忙?你小姨今天过来,给妈带了两只自己喂的土大鹅,肥得哟,走道都晃!妈准备明天剁一只,用柴火灶炖它一大锅,贴点饼子,香死了!你明天晚上回家里吃饭呀?叫上肖霜那丫头一起来!”
母亲熟悉而充满生活气息的话语,瞬间将乔雨琪从那个奢华炫目、令人窒息的朋友圈拉回到了现实的烟火气中。
她心里一酸,眼眶有些发热,低声说:
“妈,我昨天不是和你发消息说了嘛,我要出差,这几天都不在江州。”
“哎呀!”
赵娟愣了一下,随即懊恼地拍了下大腿:
“你看我这破记性!给忘了忘了!彻底忘了!真的是老糊涂了啊,那你现在在哪儿呢?深城对吧?工作顺利吗?累不累啊?酒店环境怎么样?吃饭可不能凑合......”
乔雨琪沉默了几秒,如实回答:“没有,妈,我不在深城了,我在......波士顿。”
“波......波士顿?那是个什么地方?”
赵娟的声音充满了惊讶和不解,音调拔高:
“奥,是不是老美的那个波士顿?你怎么跑那里去了?出差出国去了?你们公司业务范围这么广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也没听你细说?”
乔雨琪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艰难地解释道:
“不是我们公司......是......是临时安排,陪他出差,我现在......算是他的秘书。”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其艰难。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似乎赵娟在努力消化这个爆炸性的信息。
过了足足七八秒,她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小心翼翼和极度试探:
“他?哪个他?是......是张杭那个混小子?”
语气里已经带上了明显的似乎带有一些刻意的不悦。
“嗯。”
乔雨琪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带着心虚和无力。
“你......”
赵娟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充满了担忧、急切和愤怒:
“你原谅他了?你又跟他和好了?雨琪!我的傻闺女!你忘了他是怎么骗你的了?你忘了你之前哭得死去活来、掉了多少斤肉了?你怎么又......你又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他那个人满嘴谎话,身边女人一堆,你怎么还能信他?给他当什么秘书?缺那点钱吗?看他的脸色干什么?咱不欠他的!赶紧回来!”
“没有!妈,我没有原谅他!”
乔雨琪急忙打断母亲连珠炮似的质问和劝诫,语气带着一丝烦躁和深深的无力:
“我们分手了!清清楚楚地分手了!我现在只是他的秘书,拿薪水干活,一个月期限到了我就走!仅此而已!就是一份工作!我以前答应过他的,这一个月的秘书,是我以前的承诺,你就不要管了。”
她重复着这些话,像是在说服母亲,也像是在拼命说服自己。
赵娟似乎被女儿急促而斩钉截铁的语气镇住了,又沉默了一下,然后重重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些,但依旧充满了不满和心疼:
“分了就好,分了就好......我就说嘛,我女儿没那么傻!不能在一个坑里摔两次!给他当什么秘书?伺候他?想想我就来气!他那么浪,那么花心,让他自己浪去吧!咱们眼不见心不烦!等一个月到了,赶紧回来!一分钟都别多待!妈给你炖大鹅,好好补补,我们雨琪这么好,又漂亮又懂事,以后肯定能找个更好的!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的!找个知根知底、老实本分、眼里只有你的!”
更好的?
老实本分?
知根知底?
乔雨琪握着手机,听着母亲的话,心中却是一片茫然和空洞。
会有人,对自己的好,能超过他曾经给予的极致呵护和浓烈情感?
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张杭毫不犹豫对林威说出的一个个可以,闪过他抱着新生儿时那温柔得能滴出水的眼神,闪过他在会议室里掌控全局的专注和强大,甚至闪过他年少时为她打过的架、写过的信、做过的那些傻事......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形成一个复杂、巨大、充满矛盾却又拥有致命吸引力的身影,几乎撑满了她的心扉,再也容不下其他所谓更好的、模糊的影子。
电话那头,赵娟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
“隔壁你王阿姨家的外甥,刚博士毕业回来,在大学里当老师,工作稳定,人也斯文......还有你爸单位老陈家的儿子,自己开了个小公司,挺能干的,人也实在......等你回来,妈都给你安排见见,多看看,比较比较......江州这边,咱不住了,咱们换一个城市生活,你想要去哪里,妈爸就陪你去哪里。”
乔雨琪心不在焉地应着:
“嗯......知道了妈......这些以后再说吧......我先忙了......信号不太好......回去再跟你说......”
她只想尽快结束这通让她更加心烦意乱的电话。
母亲对张杭变得反感和抗拒,这让乔雨琪的内心,没有丝毫的放松,依旧很沉重很压抑。
“行行行,那你忙,在外面一定照顾好自己,吃饭别省钱......”
赵娟不放心地叮嘱,临挂电话前,还是没忍住,语气变得凶巴巴起来:
“雨琪,你记着妈的话,离张杭远点!公事公办!别搭理他!等他回江州......哼,要是让妈碰见他,非得好好说道说道他!替你出气......”
“妈!好了!别提了!我先挂了!”
乔雨琪生怕母亲再说出什么更狠的话,急忙打断,匆匆挂断了电话。
她靠着冰凉的墙壁,感觉浑身乏力,像是刚打了一场仗。
母亲的话语像一阵急切的风,在她那片已然混乱不堪的心湖上吹过,却没能吹散迷雾,反而搅起了更多泥沙。
那些关于更好的人的设想,苍白无力。
而那些对张杭的愤怒和要他好看的威胁,却又让她心底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合时宜的担忧。
“更好的?”
“让他自己浪去?”
“一切都过去了?”
她再次想起林清浅在产房里对她说的那些话。
“给彼此一个机会?”
“放过自己,是救赎?”
“重新认识他?”
张杭......他是很爱我,这一点,在经历了这么多,看了他的朋友圈,听了他对林威的承诺后,她似乎无法再彻底否认。
但他也骗我,伤我至深,这也是铁一般的事实。
嗯,一切都过去了?
那些刻骨铭心的伤害,就像刻在心里的疤,即使不疼了,痕迹还在,时时刻刻提醒着曾经的痛楚。
不要想那么多了,她对自己说。
等一个月秘书生涯结束,我,我就......
乔雨琪眼底又闪过深深的茫然之色。
我就去哪儿?
去干嘛?
回到江州,继续以前那种按部就班、平静却仿佛缺失了灵魂和色彩的生活?
不,不会的,字幕组不去了......
还是说,覆水难收一般的、认命的接受母亲安排的相亲,找一个更好的、或许老实本分但却无法让她心跳加速、无法在她心底留下任何深刻印记的人?
她绝望地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无法想象和期待那样的未来。
她的心,似乎早已被那个复杂、危险、充满欺骗却又带着极致诱惑和深情的男人彻底占据,即使满是伤痕,却也再难容下其他所谓更好的人了。
这种认知让她感到一阵恐慌和无措。
接下来的几天,林清浅的身体恢复得不错,气色也红润了许多。
张杭和林威大部分时间都陪在医院和公寓里,处理工作也尽量压缩或通过电话邮件解决。
乔雨琪作为秘书,自然也一直跟在旁边,处理各项事务。
张杭的工作量依然大得惊人。
经常在书房一待就是几个小时,房间里烟雾缭绕,视频会议一个接一个,各种决策指令不断发出。
乔雨琪负责给他送咖啡、递文件、偶尔记录。
有一次,她端着新沏好的黑咖啡进去,被房间里浓重呛人的烟味熏得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
看着埋首于文件堆中、眉头紧锁、显然遇到棘手问题的张杭,以及他手边水晶烟灰缸里堆积如山的烟头,她放下咖啡杯时,忍不住极小声地、几乎是脱口而出地嘀咕了一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和埋怨:
“抽这么多烟......对身体不好......”
她的声音很轻,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叹息。
但张杭似乎听到了,他并没有抬头,目光还凝聚在手中的报表上,只是下意识地、非常自然地接了一句,语气甚至带着一丝久违的、曾经习惯性的顺从和安抚:
“知道了,听你的,少抽点。”
说完,他顺手就将刚吸了两口的香烟摁灭在了烟灰缸里,动作流畅无比。
这个动作是如此的自然而迅速,仿佛出自深植骨髓的本能,就像过去无数次她唠叨他抽烟、熬夜、不吃早饭时,他那种带着点敷衍却又真的会照做的反应一样。
乔雨琪瞬间愣在了原地,端着托盘的手微微一顿。
她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被轻易掐灭的、还剩大半截的烟头,又看看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已经重新投入工作、拿起另一份文件的张杭,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酸酸涩涩,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小的暖意和悸动。
一股热流冲上眼眶,她赶紧低下头。
他......还记得。
记得她不喜欢他抽烟。
记得要听她的话。
即使在这种全神贯注、压力巨大的工作状态下,身体的本能反应依旧优先于理智,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声音并做出了回应。
她站在原地停留了几秒,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悄然退出了书房,轻轻带上了门。
背靠着门外冰凉的墙壁,她的心跳得有些快,砰砰地撞击着胸腔。
那个细微的、下意识的动作,像一颗投入深潭的小石子,虽然轻微,却足以荡开一圈圈清晰的、无法忽视的微澜。
张杭忙完之后,总会第一时间去陪林清浅和孩子。
他会抱着小文恒,虽然姿势依旧有些笨拙,但却极有耐心地轻轻摇晃着哄着,或者坐在床边,轻声细语地和林清浅说话,事无巨细地关心她的身体恢复情况,胃口如何,睡眠怎样。
那种极致的温柔和耐心,与他之前在书房里那个杀伐果断、烟雾缭绕的商业巨擘形象判若两人。
这种强烈的反差,每次都让乔雨琪心绪更加复杂。
期间,林清浅经常找乔雨琪聊天。
她似乎对乔雨琪充满了好奇,很想了解她的过去,了解她和张杭的曾经,那段她未曾参与的、只属于张杭和乔雨琪的时光。
“雨琪,你和张杭......是怎么认识的?你们是青梅竹马?认识的时候应该很小吧。”
林清浅靠在调整好的床头上,语气温和地问,手里捧着一杯温水。
乔雨琪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想了想,轻声回答:
“嗯,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住在同一个街道,隔着两家,他是孩子王,我......我算是跟着他跑的。”
说到这个,她嘴角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小时候经常一起疯玩,爬树掏鸟窝,下河摸鱼,给老师自行车放气......他那时候就很皮,天不怕地不怕,但是总会护着我,不让别的男孩子欺负我,我那时候是短头发,皮肤黑,像个假小子。”
“后来呢?”
林清浅听得入神,追问道。
“后来......上了初中,学业忙了,男女生的界限也清晰了,联系就慢慢少了,高中......不在一个学校,就基本没联系了。”
乔雨琪的语气平淡下来,那段时光的疏远是自然而然的。
“那后来是怎么......又重新遇见的?”
林清浅眼中闪着光,对这段重逢显然更感兴趣。
“后来......高中毕业那个暑假,我在家里,他来串门,就看到了。”
乔雨琪的脸微微红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我高中经常住在一个阿姨家里,过年的时候,也在市里,没怎么回枫叶镇,也没见到他,那时候就发现他......他变化很大,长高了好多,穿着打扮也......挺扎眼,我差点没认出来,他......他一直盯着我看......”
她没好意思详细描述当时张杭那直勾勾的、带着惊艳和侵略性的目光焦点具体落在她身体最丰满的部位发生了巨大变化上。
林清浅了然地点点头,抿嘴笑了笑,示意她继续。
“后来,我们暑假一起去学驾照......”
乔雨琪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那段美好的开始,如今回想起来,却因为后来的真相而蒙上了一层苦涩的阴影:
“再后来,开学了,都在江州大学,有一天,我们就在一起了。”
她顿了顿: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彼此的唯一,是久别重逢、水到渠成的缘分,会一直那样纯粹地走下去......”
林清浅安静地听着,眼中流露出明显的羡慕和一丝复杂的情绪:
“青梅竹马,久别重逢,白月光......从这些方面来说,雨琪,你确实是他生命里非常非常特殊、甚至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是他心里最干净、最纯粹的那块地方,这是谁也替代不了的,包括我。”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沉重:
“我听爸爸说了,是陆鸣他们......找人故意把那些事情,选择在最致命的时间点透露给你的,是吗?那是商业对手最恶毒、最下作的手段,就是想从内部打击张杭,让他方寸大乱,最好能一蹶不振,他们差点就成功了。”
乔雨琪点了点头,这件事,张杭后来也简单跟她解释过,但她当时情绪完全崩溃,根本听不进去,只觉得都是借口。
“张杭他知道后非常非常愤怒。”
林清浅继续说,声音很轻:
“他后来的很多商业动作,不惜代价出手KS股份,成立快音,全方位打压陆鸣相关的业务和势力......很大程度上都是在反击,在报仇,他以前......偶尔心情极度不好的时候,也和我提起过你,他说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害怕你知道真相后的反应,但他不想放手,也绝不能放手,他或许......觉得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比如......等我们都生了孩子,局面更稳定一些,他或许能更有底气一些,再......再和你摊牌,祈求你的原谅?虽然我知道这想法可能也很自私很天真......但对你,他确实是第一次感到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那种无力感,我能感觉到。”
林清浅的话语,像是在为张杭解释,又像是在安慰乔雨琪,试图缓缓融化她心中那块坚冰,缓解那深刻的忧伤和怨愤。
“雨琪。”
林清浅伸出手,拉住乔雨琪的手,真诚地说: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有点早,你心里的坎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但如果你觉得压力大,心里难受,或许可以试着换个角度想,暂时先把那些复杂的感情放一放,就当......现在只是普通朋友?或者就是单纯的老板和秘书?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心理负担,时间会慢慢沉淀很多东西,也会给你答案,有时候,放松一点,反而能看到更多。”
乔雨琪看着林清浅真诚而温和的眼睛,心中百感交集。
她没想到,这个本该视她为威胁的女人,会如此坦诚平和地和她说这些,安慰她,开解她。
这份善意和大气,让她心中的坚冰又不由自主地融化了一角,也让她更加看清了自己所处位置的尴尬和复杂。
她们几乎每天都会这样聊上一会儿。
有时聊过去,有时聊刚出生的小文恒,有时甚至聊一些女人之间的琐事,比如护肤品,比如衣服牌子。
这种温和的交流,让乔雨琪紧绷的神经和敌意慢慢放松了下来。
几天后,林清浅的身体状况经医生评估,认为可以乘坐专业的医疗包机进行长途飞行了。
张杭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包括一架配备了专业医护人员的庞巴迪环球快车私人飞机,以及魔都那边早已准备妥当的、最顶级的月子中心和一应俱全的顶尖护理团队,确保万无一失。
林威和余美玉在波士顿陪同了几天后,也因为国内还有重要事务需要处理,决定和大家一同先返回魔都。
出发去洛根国际机场的那天,波士顿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张杭小心翼翼地将林清浅抱上宽敞的定制版凯雷德,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稀世珍宝。
专业的保姆抱着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小脸的小文恒紧随其后。
车队再次浩浩荡荡出发,驶向机场。
一路上,气氛比来时轻松了许多。
林威看着女儿和外孙,脸上总是带着满足和欣慰的笑容,不时和身边的余美玉低声交谈着,讨论着回到魔都后的安排。
张杭则一直在通过卫星电话处理最后的事务,有条不紊地安排着魔都那边的接机、安保、以及后续几天的工作日程。
乔雨琪和王肖霜坐在后面的车里。
王肖霜看着窗外飞逝的异国风景,有些兴奋也有些感慨,小声和乔雨琪说着话。
乔雨琪则相对沉默,她看着前方车辆里隐约可见的张杭讲电话的侧影,心中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这一个月的秘书生涯,已经过半了,时日不多,却已经让她经历了如此多的震撼、冲击和心绪起伏。
从江州到深城,再到波士顿,现在又要去往那个传说中的魔都,那个张杭商业帝国的核心所在......她仿佛被一股强大的、无法抗拒的洪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前,去重新认识那个她以为熟悉、实则无比陌生的男人,以及他所拥有的那个庞大、复杂、光鲜亮丽却又暗流涌动的世界。
飞行过程十分平稳舒适。
医疗人员随时关注着林清浅和婴儿的状况。
张杭大部分时间也在休息,偶尔处理一些紧急邮件。
当飞机开始下降,透过舷窗已经能看到下方浩瀚的太平洋和逐渐清晰的中国海岸线时,乔雨琪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魔都,她来了。
这一次,是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身份和心情。
飞机平稳降落在魔都浦东国际机场的私人停机坪。
舱门打开,熟悉的湿润空气扑面而来。
停机坪上,景象却让乔雨琪微微一惊。
并非想象中的简单几辆接机车。
眼前是一个小型车队,清一色的黑色凯雷德,中间簇拥着一辆格外显眼的劳斯莱斯幻影。
车旁站着十余名身着黑色西装、戴着耳麦、神情冷峻专业的保镖,以及几位穿着得体、像是助理模样的人员。
队伍整齐,鸦雀无声,透着一种低调却不容忽视的庞大气场。
张杭率先抱着小文恒走下舷梯,医护人员小心地搀扶着林清浅跟在后面。
立刻有助理上前低声汇报,保镖们则迅速而专业地分散开,形成护卫阵型。
“老板,林总,车已经备好,檀宫那边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为首的一位中年助理恭敬地说道。
张杭点点头,目光扫过车队,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孩子交给旁边的专业育儿嫂,转身去扶林清浅。
就在这时,幻影的后车门打开,两位风格各异却同样光彩照人的年轻女子走了下来。
一位身着香奈儿经典粗花呢套装,拎着爱马仕铂金包,妆容精致,气质干练中带着几分娇俏,正是张杭的另一位重要助手,目前负责金乌传媒的林诗茵。
另一位则穿着剪裁利落的maxmara羊绒大衣,气质更偏清冷优雅的黄钰彗。
“恭喜恭喜!”
林诗茵笑容灿烂地迎上来,先是看向育儿嫂怀里的宝宝,眼睛发亮:
“哎呀,小文恒太可爱了!清浅,辛苦你了!”
她又关切地看向林清浅。
“杭哥,清浅,恭喜哦。”
黄钰彗也微笑着上前祝贺。
林清浅微笑着向她们道谢。
张杭简单点头:“辛苦了,先回去再说。”
乔雨琪和王肖霜跟在队伍稍后的位置,看着这阵仗,看着那两位明显与张杭关系密切、同样优秀出色的女性,王肖霜暗暗咋舌,碰了碰乔雨琪的胳膊,极小声地说:
“这排场......林诗茵和黄钰彗,也是他的身边人,看她们的祝福,很真诚啊,她们早就适应了彼此的存在,或者说,她们和张杭在一起的时候,就完全了解张杭是什么样的人......”
乔雨琪只是默默地看着,心中那复杂的感觉愈发浓烈。
这就是他的世界,随时随地都充斥着这样的阵势、这样的人。
车队一路畅通无阻,驶向位于西郊的顶级豪宅区,檀宫。
当车队通过严格的安保,驶入檀宫内部时,那种极致的奢华和静谧让乔雨琪再次感到一种不真实的震撼。
最终,车队在一栋巨大的、看起来像古典庄园般的别墅前停下。
进入别墅内部,装修是低调奢华的现代风格,但细节处处彰显着品味和惊人的财富。
巨大的水晶吊灯,昂贵的艺术品摆设,宽敞得可以跑马的客厅......
林诗茵和黄钰彗显然对这里很熟悉,陪着林清浅和张杭,主要是向林清浅介绍着这里的布局。
“清浅姐,你的主卧在二楼,已经全部按照月子中心最高标准布置好了,空气净化、湿度温度都是恒定的最优模式。”
林诗茵热情地介绍着:
“旁边就是婴儿房。”
她引着众人走向一扇精心装饰过的房门。
推开一看,连见多识广的王肖霜都忍不住低声惊呼。
那是一间堪称梦幻的婴儿房。
面积巨大,铺着柔软昂贵的地毯。
墙壁是柔和的浅蓝色,绘着精美的星空图案。
房间里摆放着一张如同童话公主床般的精致婴儿床,床上挂着柔软的纱幔。
旁边是各式各样最顶尖品牌的婴儿用品。
尿布台、哺乳椅、温奶器、消毒柜、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恒温泳池。
一整面墙的衣柜里,已经挂满了各式各样小巧精致的婴儿服。
房间里还摆放着许多可爱的毛绒玩具和智能早教设备。
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整个房间温暖、安全、充满了爱和金钱所能堆砌出的最美好的一切。
“这都是杭哥之前就吩咐我们准备的,所有东西都是最安全、最好的品牌,亲自试过才送来的。”
黄钰彗在一旁补充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职业性的赞叹。
林清浅看着这一切,眼中满是感动,轻轻握了握张杭的手。
张杭看着她,眼神温柔。
乔雨琪站在门口,看着这间奢华到超出她想象的婴儿房,看着房间里其乐融融的一家人,看着门口出色干练的林诗茵和黄钰彗,再想到波士顿那条朋友圈下的盛况......她再次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她被带到了客房,同样豪华舒适得如同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
她放下简单的行李,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精心打理的花园和远处若隐若现的其他豪宅屋顶。
魔都之旅,就这样开始了。
在这座流光溢彩、象征着财富和欲望顶峰的城市里,在这栋如同宫殿般的豪宅里,她这个为期一个月的重新认识最终会将她的心带向何方?
是彻底告别过去,走向母亲所期望的更好的新生?
还是......如同林清浅所说,在这巨大的冲击和复杂的纠葛中,找到某种意义上的救赎,给彼此一个机会?
她不知道答案。
未来,如同窗外魔都迷离的夜色,璀璨繁华,却也更显深邃莫测。
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心底某些曾经坚固的东西,正在持续地、不可逆转地松动、崩塌、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