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晏青云歪头看向宋祁，徐徐道：“国师是想说，善恶终有报，是吗？”
听见那几个字，宋祁没由来的想到了昨天晚上和墨禾说的。
许久，宋祁才回神否认道：“我没那个意思。”
“国师虽然没这个意思，但话里话外，都是这个意思。”
晏青云收回目光，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光景，良久，他笑了一声道：“或许，像我这种恶贯满盈的人，死后就应该下地狱才是，可生前人不问身后事，我不俱。”
听得晏青云的话，宋祁不由嗤笑：“原来晏公子也是有话直说的爽快之人。”
“那国师觉得，我这个人应该下地狱吗？”
“都说了，生前人不问身后事，有何可问的？等到你死的那日，你会知道答案了。”
宋祁拢了拢手，想起什么，问晏青云道：“你肩上的伤口，后来可曾处理过？而今水灾频繁，最是容易出现疫病的时候，你要小心一些。”
“昨日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城中医者都在忙着，我也不好让人特意跑这一趟。”
晏青云面上没有任何神色变化，一如既往的平淡。
“那怎么能行？”
宋祁看着晏青云，忍不住质问道：“那箭虽然没有毒，可那箭头已经很旧了，上面都是铁锈，又刺穿了你的肩膀，怎么能不上心？”
晏青云看着宋祁，倒是有些诧异。
不过，他还是答道：“没多大的事。”
“你跟我进来。”宋祁起身，往卧房而去。
晏青云见状，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了，老老实实的跟着宋祁。
宋祁的房间，比所有人都要好一些，却也只是一个单独的房间而已。
里面账本颇多，几乎都快没有落脚之地了。
猜想宋祁也是一夜未眠，晏青云的目光一一看过桌子上的东西，最后停留在了火盆里的一团灰烬上。
宋祁此前，烧过什么东西。
而这个东西，除了宋祁应该是没有任何人看见的。
会是什么？
账本？
密信？
还是画像？
【章管家是我抓的，不需要你给。】
【我说他跑了。】
【章管家昨夜跑了。】
宋祁的每一句话都在耳边浮现，晏青云抬眸，看着宋祁在房间里找着药箱，试探的问道：“怎么今天不见墨禾姑娘？以后不都是她跟在国师左右吗？”
“章杰一事，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所以让墨禾回京城了。”
宋祁取完药箱，让晏青云在床边坐下，也把话题转回了晏青云身上。
“那箭上有铁锈，若是不及时处理，很可能危及生命，等会可能会有些疼，你忍着一点。”
见宋祁取酒，晏青云点了点头，一边准备褪去自己的衣服，还没来得及解开带子，想起什么，晏青云又把衣服拉了回去道：“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自己能不把自己折腾死就行了。”
宋祁话里没什么好气，回头瞥见晏青云有些变色的脸，她像是懂了什么一样的开口道：“医者仁心，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虽然医术不如程南星，也是出自天门山的，一个大男人，还不好意思吗？”
宋祁的手很稳，见晏青云没动，她拿了剪刀道：“若是你自己不动，我便自己来了。”
“我脱就是了。”
晏青云解开衣带，褪去了肩上的衣服，一边道：“你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又怕什么，吃亏的又不是我。”
“我又没脱衣服，我也不吃亏。”
宋祁握着剪刀。
果然，晏青云没有处理伤口，肩膀上还是昨天晚上，她给晏青云绑的。
换了衣服，大概也是因为昨天划破了衣服，所以才换了一件。
宋祁小心翼翼的用剪刀剪去那衣服，又轻轻用布巾沾了一点酒。
“这是烈酒，忍着点痛。”
“嗯。”晏青云微微点头。
宋祁没在犹豫，用沾满了酒的布巾轻轻擦拭着伤口处。
看见晏青云被痛的一震，她伸手，按在晏青云肩上，开口道：“伤口有点深，但马上就好，忍一下。”
宋祁说完，就见晏青云没动了。
她这才继续蘸着酒，给晏青云擦拭伤口。
晏青云微微侧眸，就能看见宋祁的脸。
格外专注，也格外认真。
即便是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一手拿着布巾，抬了许久，但宋祁的手依旧很稳。
没由来的，晏青云突然觉得四周有些安静，便主动开口道：“看样子，国师似乎没少做这种事，手法熟练。”
“自然，能从阎王殿里救人。”
后背的伤口已经擦拭完了，宋祁走到晏青云身前，换了一张干净的布襟，继续蘸酒擦拭。
“之前有人夜闯国师府，被我射了一箭，那个人，也是国师救下的吧？”
宋祁反问道：“晏公子何出此言？”
“当时全城戒严，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在黑羽卫的眼皮子底下逃走，除了国师府，我想不到京城里，还有谁有这样手眼通天的本事。”
“的确是我。”
宋祁大大方方的承认，倒也没有遮掩。
“那一箭很深，若非是齐晟把人带到了国师府，想来佑王殿下活不下来。”
“那个刺客，是明嘉？”
“他是为了南家的仇，晏公子应该不会记在心上吧？”宋祁语气淡淡。
听得宋祁的话，晏青云没有答话，而是道：“看来国师真的给不少人医治过。”
“是啊，所以你也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已经擦完伤口了，宋祁取过纱布，一圈又一圈的缠上去，直到弄完以后，她方才提醒道：“晏公子，你若是孤身一人，我建议还是把叶姑娘叫回来，起码不至于连一个处理伤口的人都没有。”
“叶婷婷不是已经让国师送去扬州了吗？”
闻言，宋祁收东西的手一顿，回头没好气的问：“晏青云，你是真不知道我会怎么做，才把人送到国师府的吗？”
“我自然不知。”晏青云穿上衣服，语气也淡漠了起来。
宋祁看着晏青云，蓦然一声笑了：“晏青云，你故意断人一指，又让叶婷婷拦我马车，一是为了给自己脱罪，二是为了国师府能扣下叶婷婷，断来丞相先前安排在你身边的最后一颗棋子，你真当我傻，看不出来吗？”
“巧合。”
“可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该有那么多巧合的。”
晏青云看着宋祁，忽而一笑，问道：“那我想请问国师，国师既然常常说善恶终有报，可为什么……有些好人，却依旧不得善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