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随意。”
宋祁没有多说什么，坦然自若的去开门。
大概是冒雨来的，贺俊发丝上都是水渍。
宋祁开了门以后，就让开了步子，开口道：“进屋吧。”
贺俊点了点头，沉默的合上门。
烛火摇曳，贺俊看着宋祁坐在桌上，抬步走去，开口道：“当日一别，不曾想，国师还愿意见我一面。”
“本是不愿的，但有些事，还的确与贺将军商量。”
没有热茶，宋祁便倒了一杯水递给贺俊。
“不知贺将军近日可好？”
贺俊接了水，在一旁坐下，回道：“军中生活虽然苦闷，但胜在忙碌，这些时日，贺某过的还算不错。”
“那便好。”宋祁点头。
“不知国师深夜见我，是因为什么？”
“明日我要去一趟朔京，需要贺将军护送。”
“若只是这个，国师告知余知府就行了，何必……”
何必亲自找他。
贺俊眸中微动，试探的问道：“国师可是还有私事要商谈？”
“的确有。”
宋祁看着贺俊，直言道：“贺将军，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做事向来不喜欢藏着掖着，我也就直说了，明日我去朔京，为的是和谈。”
“什么？！”贺俊立刻拍桌而起。
“和谈，和朔京还有什么可谈的？待三年之期一过，我便立刻夺回朔京，此事，不需要国师出面。”
“我便知道你会如此。”宋祁看着盛怒的贺俊，轻轻扣着茶杯，又开口道：“在来朔京之前，我曾到过襄州，襄州守将魏将军，还不错。”
“宋祁你什么意思？”
贺俊看着宋祁，眼底微红。
“我这个人，做事向来喜欢做两手准备，国师府虽没有实权，可换一个抚州守将，还是有那个能力的。”
宋祁起身，语气凉薄。
“之前国师府曾向贺家下聘，贺二小姐去后，贺家便悉数将聘礼退回来，前段时日，我就用那些聘礼，买了不少的米面粮油，安排人手，送到了抚州。”
听见宋祁的话，贺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道：“国师，你究竟想说什么？”
“大明十年之内，经不起战乱了，你想攻打盛国，夺回朔京此事，绝无可能，我已经悉数变卖了国师府的家产购粮，为的，就是明日商谈一事，我要用国师府所有的钱财，换朔京百姓度过水患，换大明境内，十年太平，而这其中，有贺丽的一份。”
闻言，贺俊顿时笑了，冷声道：“国师未免太高看盛国了吧？还是国师就那么相信明嘉？大明有我，必战无不胜，所以，根本就不需要与盛国和谈！”
“明嘉能说服任杰造反，你可以吗？明嘉能剑指上京而后全身而退，你能行吗？你除了一腔孤勇，你有什么？你想报仇，就要这千万百姓，为你陪葬吗？难道他们没有父兄，没有妻子吗？”
宋祁看着贺俊，眼中全是失望。
“贺俊，你和当日在马车上质问我为何对朔京一事置之不理的人完全不一样，你真的，太让人失望了。”
“是，我是变了，我是自私自利，可我做错什么了？我想报仇，我告慰贺丽的在天之灵有错吗？国师心知大明与盛国早晚有一战，为什么不能坐之不理，战场，不需要你上！”
“肖太师，当真看走了眼。”
宋祁淡漠的坐了回去，声音冰冷：“贺俊，我不是来征得你同意的，我是告知你。你若是想，那就踩着朔京百姓的尸体，去为贺丽报仇，你看看贺丽在九泉之下，会不会认你这个哥哥。”
“国师就一定要这样吗？”
“当初让我救朔京百姓的人是你，而今要我置之不理的人也是你，贺俊，你自己心中摇摆不定，你哪来的底气，质问我为何如此？”
贺俊深吸一口气，最后道：“说到底，国师你就是怕了，所以才会求和。”
“对，我的确是惧怕明嘉，我怕盛国攻城，大明无可战之将，将一败涂地，可我更怕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争一起，两国再无宁日，贺俊，在国家面前，你那点爱恨情仇爱恨，根本不值一提！”
“那贺丽呢？她的仇谁来报？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了，无所作为，无动于衷吗？”
“那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关。”
“可这件事情本就因你而起，若非是为了你，贺丽何至于毁容？又怎么嫁到国师府，有此曲折。”
贺俊看着宋祁，只觉得面前的人，一瞬之间，变得格外的陌生。
“宋祁，贺丽是为了你！”
宋祁未曾开口，屏风后面，晏青云悠然出来，开口道：“是为了国师，还是为了你贺俊的一己之私？”
“你怎么在这里？”贺俊看着晏青云，眼里全是冷漠。
“我一直都在，我也把你们两个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晏青云理了理袖子，走到桌边坐下，而后悠然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贺将军，你何必把这件事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呢？你想报仇，安排人去杀明嘉就是了，可你没人，更没有那个能力，所以蛰伏等待着三年之期一过，便借着攻打盛国，夺回朔京的名义，报你的私仇，如国师所说，那些将士难道不可怜吗？”
见晏青云坦然自若的坐在宋祁身旁，贺俊不由怒从心起，当即呵斥道：“晏青云，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哦，怎么，以前我是丞相府嫡子的时候，贺将军趋之如鹜，而今我一朝落难，贺将军觉得自己就能压我一头了吗？”
晏青云重重放下手中茶盏，声音冰冷。
“贺俊，你就是一个没有本事只会嚎叫的懦夫，贺丽有那个下场，皆是因为你，而今你还想把这一份罪，怪在宋祁身上，就凭这一点，你就不配为人！”
“我如何，不容你来分说。”
“国师要做的事，谁也不能阻拦。”
晏青云看着贺俊，眼底杀意尽显。
“贺俊，你若是不听话，那晏某只能亲手杀了你。”
“晏青云，你别太放肆了，这里还是余府！”
“余府又如何？就算是皇宫，你且又能奈我何？”
贺俊握着腰间的剑，厉声道：“你凭什么？”
“凭我有黑羽卫，有青云阁，有大明王军，便就是你贺俊仅有的平西军，那也是我不要的。”
晏青云笑容轻蔑，话音更冷。
“贺俊，有人生来就是贵胄，这是命，而你没那个命，还妄图替人筹谋，没那个心计和能力，你能成什么事？你在上京所为，桩桩件件，哪一件事，不是国师府替你收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