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梅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女警，其实她说的话，她大部分都没有听懂，但是不管顺着听倒着听横着听，似乎都不是在骂她？甚至还……夸她？
不过最后的要点她倒是耳尖着听进去了，意思就是说虽然她卖了龚麦麦，但是因为龚麦麦没有死，所以后果并不是特别严重；而龚麦麦是她的女儿，只要她好好哄几句，说不定她们就不会被追究……
听明白这意思后，吴梅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脸上居然浮现了一点笑容。
龚麦麦是她的女儿，她最懂她的女儿。
凌无忧见她皮肉都舒展了，也露出一个笑：“你还有一个以功抵过的机会，说出你所知道的关于这条贩卖链的一切，我们会酌情帮你说说好话。”
吴梅突然就觉得面前这女警怎么看怎么顺眼了，她绞尽脑汁地说了自己知道的一切，甚至把村里和她做过同样买卖的人家也拉下了水，别说，数量还不少，光是她知道的就有七八名。
凌无忧一一记下。
吴梅：“我也是本分人家，怎么懂这些？自然是被人骗着哄着去做的，你是不知道啊，他们拿了钱，立马在县城里买房买车去了，过得可潇洒！我在这村里辛辛苦苦养二十多年孩子，也想享福啊！唉，就是倒霉遇上这样的买家。”
凌无忧记下关键词：县城，买房买车。
等信息套得差不多了，她才给坐在边上认真记笔记的池奚观使了个眼色，示意他问他想问的。
池奚观一边写一边想，其实他还真有想问的：
“我一直有个疑惑，就是第一次笔录的时候，我们问你怎么看待龚麦麦去找寒蝉的事情，你那时候是说你很反对她去的，只想让她留在村里找人嫁了。可是我们警方查到，你们早就已经和范霞夫妻达成合作了，为什么那时还要反对呢？如果龚麦麦听了你的话，真不去怎么办？你们的交易不就……？”
他问的这个问题让刚刚卖队友卖得起劲的吴梅忽地冷却了下来。
凌无忧也没想到，池哥居然还在想这个。
对她来说，吴梅当时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无所谓了，不管她的心理过程如何，思绪斗争后产生的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而吴梅选择的结果是抛弃龚麦麦。
那么即使她劝说龚麦麦不要去海州市时候的心情是真的，她曾经动过放弃交易的念头，但在已经了然的结果面前，这些都不重要了。
吴梅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是，我当时是后悔了，再怎么说也是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说舍不得肯定有的，不过……”
不过之后就没有了。
也许连吴梅都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
池奚观又道：“范霞说，是你们主动要求过来照看龚麦麦的，这又是为什么？”
吴梅撇了下嘴：“车票钱都花了，不待几天再走太浪费了。再加上事没成，我们也不放心，所以想盯着麦麦，不要让她跑走。”
池奚观听到这回答，有些失望：“龚麦麦还以为……你们是想照顾她最后一程呢。她早就认出你们是谁了，你和龚大力……不会不知道吧？”
吴梅只是摇摇头：“这些都不重要了。”
池奚观皱着眉头，大眼睛里都是不赞同：“但对龚麦麦来说，你的答案很重要。你是不是曾经心软过，这两天陪她是不是因为不舍得……唉，算了，反正你说什么，她都会相信的吧？”
凌无忧瞅着池哥多愁善感的眼睛，心想关哥的人情味一如既往的充足，这种人当警察就真的是为了社会和谐、匡扶正义吧？
佩服佩服。
吴梅的审讯结束后，池奚观在回去的路上还和凌无忧唠叨：
“你说同样是父母，怎么差距这么大呢？秦致远的爸妈为了孩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吴梅家里又不是到吃不起饭的关头，却要送亲生女儿去死！唉！”
凌无忧只说：“这就是命运的参差啊。”
小小人类，又能奈何呢？
池奚观若有所思：“那其实……和龚麦麦比起来，我们还是幸运的。”
虽然家境一般，父母对他也时常念叨，但家人健康平安，有一份虽然很辛苦但喜欢的工作，还有好多好朋友。从小到大没遇见什么狗血的事……
人果然还是要和过得更差的人比较，才能知足常乐。
吴梅和龚大力的审讯结束后，几人先去食堂吃了顿午饭，然后赶在一个下午把其他案件相关人员的审讯也给做了，最后纷纷累成了一摊泥流淌在办公桌上。
宋卫安艰难地站了起来，招呼那几团不成人样的东西：“走，吃完晚饭再继续整理审讯报告……”
“我受不了了……”关子平有气无力的，“吃完饭我就要回去休息，我明天再来整理，太累了，昨晚上我就没睡多久……”
池奚观趁此机会也道：“我也我也！”
宋卫安一挥手：“随便你，反正按时交上来就行。你们只是写梳理案情和证据链的报告，我还要整理资料和上边报告冥婚产业链的事情，忙得很。所以不要等我去催知道吗？都自觉点。”
众人拖拉着声音：“知道了——”
关子平和池奚观吃完晚饭就走了，凌无忧自然留下来陪着宋卫安加班，反正那些报告早写晚写都是写，她只要没累到那种起不来的程度，就能维持清醒的思绪继续工作。
时垣也留下来了，写报告是其次，主要是他想着宋队加班到很晚肯定会让凌无忧先走，到时候他就能送她了。
果然，快十点半的时候，宋卫安就让他送凌无忧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