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助你入藏书阁，你助我得所有巫籍。如此合作吗？”阿蛮瞳孔散漫无焦，不知看向何处，言语间有轻哼讽刺的语调，左手紧握着骨笛，伤口崩开，染红了了白帛，一滴滴落到地面，微微侧头：“因果轮回，有些罪孽，不是谁都可以赎罪的。你……配吗？”
眼前的时光仿佛瞬间轮转，只剩满目的猩红，天空，墙壁，地面，黏腻的泥泞着。祭坛外堆叠着尸体，环绕的房屋门窗破败，各种器具散落。
阿蛮额间灵纹缓缓旋转，红色藤蔓纹路逐渐覆满半张脸，蔓延到手臂，整个左手都长满，白帛瞬间被撕碎，藤蔓拉扯着伤口，肉眼可见的愈合。
虞景风眼底都是惊讶，他虽然知道阿蛮额间灵纹在类似祭祀的时候会蔓延半身，却不知道竟然会有如此强的自愈能力，心底对于她是巫族的猜测再一次动摇，纵观古籍，巫族大巫虽有额间灵纹，但并未有如此邪性的模样。
阿蛮额间九重青莲开了六重，缓缓转动，淡淡的青色光晕闪过，她才从魔怔中清醒，强迫自己镇定，眼泪却从左眼落下，被脸上的藤蔓纹一卷，仿佛只是幻觉：“五殿下，我可入藏书阁，自然能将巫族典籍誊抄拓印，还有合作的必要吗？”
虞景风看着阿蛮左手完好后，红色藤蔓缓缓收回额间，藏入青莲层层叠叠的花瓣中：“巫籍另论，我还可以提供活死人生人肉的‘树心玉’，偶然从九黎口中得知，当初巫盼制造不死军所用的不死药，其主要成分就是‘树心玉’。”
“历山又东十里，曰尸山，多苍玉，其兽多麖。尸水出焉，南流注于洛水，其中多美玉。（注1）你见过尸山？”阿蛮敛眉垂眸，收回手中的骨笛，悬于腰间，退开数步，声音还有些低哑，用尽全力藏下了对虞王及其子嗣的恨意。
“没有，但记载中的尸山有两处，除了你说的此处，终年多瘴毒，白天绿树参天，引迷路人进入，夜里化作尸树，以人尸为养料之外；
往北过北陌往西，极热，黄沙千百里，有兽名麖，以人尸火浆为食，善幻术，尸毒和火毒常年累积，需食山中苍玉可解，其腹中玉青翠，故亦称‘树心玉’。我所得之物便是从此处来。”虞景风胜券在握，当年巫盼确实研究出了肉身不死的药物，只是没法保持意识，并不完美。
阿蛮转身取了酒瓶，扒开瓶塞，右手轻扇，却有树心玉的气息：“你知道逐鹿之战的尸骸在哪里吗？北陌往西，是当年巫盼制造出的尸山。真正的尸山是上古战场所成，神现世肉身或妖的尸身堆叠而成。
整座山唯有一颗尸树，别的只是假象，吸收日月之精华，神妖之尸灵，聚于树心，其色翠，千万年得一世间仅有。一颗尸树取心而亡后，才会再生新的尸树。巫族自灵山上下所取供神用的药，便是这类世间仅有之物。”
“所以，是要我寻到真正的‘树心玉’，才能合作吗？神女是否太看得起我了？”虞景风撇了撇嘴角，心里却将方位记下。
“不必，肉身长生之法除了药物，还需按照特有的功法调整内息。你已告诉我，师祖制作不死药的主药材，并以此为交换。我答应了。”阿蛮右手掐诀推衍，稍顿之后再次开口：“天祭之日，便是你入藏书阁之时，且等着吧！”
“恭候神女佳音。我花代价获取的两枚‘树心玉’，稍后会有护送的术师呈上。合作愉快！”虞景风这才伸手摸了下脖间，血几乎已经凝固，但依旧有淡淡红色染在指尖，轻声嗤笑，然后转身翻房梁离开。
阿蛮吹奏骨笛，引着虫蛊躲藏让路，确定人离开后，右手一挥，大门合上，整个人跌坐地面，眼泪颗颗落下，再没有之前的冷静自持，进一步确定仇人，她终于可以放任自己为枉死的族人哭一哭，可以允许自己卸下盔甲看见软弱。
与此同时，听风楼里，谛听接待了阿依兰，将早已备好的关于先王后裔的资料和近二十年坊间有关擅长引雷术的云游术师资料一同呈上。
阿依兰将十数竹简一一放入背篓，背好起身，离开前她鼓足了勇气看向谛听：“我……我能同觋大人见一面吗？”
“时机未到，你只需知道主人一直在暗中护大巫安全。你该回了。”谛听招了招后，两名侍者客气地送阿依兰离开。
阿依兰跟着走了几步，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才果决离开。
阿依兰离开后，虞景钰才从人多高的椅背后面走出来：“欧阳家接触得怎样了？要尽快拉入我们阵营，北陌少司命带数名术师未归，九黎又掺杂而入，我们的能量根本不够与之匹敌。”
“他们要见巫令或者觋令才会入世，我派去游说的人皆无功而返。”谛听眉头紧皱，如此轴的一族人，一个突破口都没有，他也是平生第一次见。
虞景钰右手食指曲起，轻轻敲了敲额心：“看来还得我前去一趟。你关注着阿蛮试验的进程，随时汇报，必要时让柳项和我们先王后裔中的人一起拖延一下，以人试验，我必须在。”
“是。”谛听恭敬领命，暗中思量，以人试验难道很危险？看来需要屯点救命药了，最好再从医谷请几位大医回来坐镇，以防万一。
“朝中事宜让裴大人将我们的人适当的提一提位置，那一天应该快了。”虞景钰无暇顾及谛听已经跑偏的思绪，大约计算来来回时间，稍微交代后，便纵马离开。
谛听眼睛瞬时睁大不少，这一天终于快来了！墨家一族终会重回辉煌，洗去当年莫须有的罪名。
阿依兰回到苗巫馆，拜了大堂的伏羲女娲神像，再往内走，敲了敲阿蛮房间的门。
阿蛮赶紧擦干眼泪，简单整顿，迅速站起身，顺手摘了有帷幔的笠帽带上，缓缓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