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姜家人都注定难眠。
即便是往日里没心没肺的姜威姜宇兄弟俩亦是辗转反侧，心里惦记着明日姜母手术的事。
姜清家里，韩宁想起自己平日里的小心眼有些后悔，躺在床上推了推身边同样没有睡着的姜清，低声问道：
“清啊，你说……你妈不能有啥事儿吧？那瘤子剌下去也就好了吧？”
姜清原本背对着他，听到这话转过身和他面对面，目光冷然的看着他，
“怎么？你是希望我妈那瘤子是恶性的吧？”
韩宁嘶~了一声，坐起身拧眉看着姜清，“你这人咋这么浑呢？我是那样人吗我？我这不是担心你妈么？”
姜清这一天心里就一直很难受，有忐忑，有愧疚，也有翻江倒海的怨气。
她怨自己，气自己，父亲离世这些年，自己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好好照顾母亲，
虽说经常把老娘接到家里来，但却极少有耐心陪她老人家谈天，
自己下班回家后要么看电视，要么就是回屋里自己待着，从来没有陪着老娘说说体己话，聊聊天……
而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姜清也再清楚不过，小心眼，屁大点儿的事儿也会翻个白眼撂脸子，闺女芳芳都经常受他的气，更何况是“寄人篱下”的母亲？
现在听到丈夫说担心自己的母亲，姜清忽地就没了耐心，胸腔内翻江倒海的情绪似乎找到了突破口，想要急切的发泄出去。
她也坐起身，高声质问韩宁，
“你担心我妈什么？我妈在这时，吃饭多夹一块肉你都要翻翻眼睛，买槽子糕回来还得藏起来怕我妈看到，怎么着？你吃不起了？
韩宁，我有时候真纳闷你到底是不是个老爷们儿？怎么净干点比我们女人还抠搜的事儿？
你爸你妈来的时候我像你这样了吗？什么时候去你爸你妈那我不是能买多少买多少？我妈一个孤身老太太，你这么欺负她你良心也过得去？”
韩宁自己也后悔内疚，这会儿听到妻子这样数落，更觉得愧疚难安。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针对姜母，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这个小心眼的性子。
韩宁爱吃槽子糕，每次买回来后，连自己的女儿韩芳都不想给，
韩宁都是藏到自己的房间里悄悄吃，他知道自己这样很抠搜，但是……就是控制不住。
姜清一股脑说了半天，心里那股子怨气也发泄出去不少，见丈夫被自己说的抬不起头，长叹了口气，
“算了，我自己也有错，明知道你这个死德行却总是不吱声，忽略了我妈的感受。
如果这次我妈没事儿，我一定要好好孝顺她，多陪她说话多带她下楼溜达……你以后要是再给我妈甩脸子，我就直接数落你，让你当面下不来台！”
姜清话说的这么狠韩宁也没反驳，只是点点头，嘟囔道：
“我知道了，你妈肯定不会有事儿的，我以后也不那样了……”
与此同时，姜华家亦是点着灯。
儿子乔小虎已经睡了，姜华在客厅给学生批作业，批着批着就会走神，担心母亲明天的手术。
忽地，她听到身后有趿拉拖鞋的脚步声。
姜华回过头，是乔乃强在次卧出来了。
姜华眉头蹙了蹙，收回视线继续批作业。
乔乃强走到她身边的凳子上坐下，好半晌才开口问道：“你妈咋样了？”
姜华头也没抬语气冷淡道：
“就那样，得明天手术之后才能知道有没有危险。”
乔乃强已经习惯了姜华这样的态度，抿了抿唇言道：
“你别上火，老太太要强，肯定不会有事儿的，等你妈出院了就接咱家来，我这个月活不多，我和对班串一下，让他替我出几天车，然后我在家伺候你妈。”
姜华听罢冷嗤一声，停下手上的笔扭头挑着眉看他，
“你伺候？你这么金贵还会伺候人呢？真没看出来。”
自从那年的风流韵事过后，乔乃强的身体就一直都不大好，免疫力低下，动不动就生病。
姜华虽说对他态度不好，但每次乔乃强生病，在身边照顾他的都是姜华。
那次事件之后，乔乃强的工作受到了影响，好在乔家老爷子面子大，保住了乔乃强的工作，只是换了个岗位。
倒也是因祸得福，这几年熬下来，乔乃强如今岗位的待遇反而比之前的岗位更好了，且还升了一级……
乔乃强并没有因为姜华的冷嘲热讽而恼火，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后道：
“我能伺候好你妈，真的，出院后就接咱家来吧。”
他说话时，脸上神情极为认真诚恳，姜华同他对视了几秒后，收回视线没再说话。
*
医院里，姜母本就虚弱，又因为过去的事狠狠哭了一场，说了会儿话便沉沉睡去。
姜婉呆呆的坐在母亲床边，看着熟睡的母亲一言不发。
知道了一切的她情绪不高，不是看着姜母发呆，就是无声的垂泪。
姜婉早就猜到了，
早就猜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另有其人。
起初每年给长辈上坟，父亲总是让自己给小姑磕头时，姜婉还没有多想。
她只当那是爷爷曾经很疼爱的女儿，自己作为爷爷最疼爱的孙女，多和小姑亲近亲近是应该的。
直到……直到那个奇怪的张秉初出现。
父亲那样的抵触自己和他碰面，张秉初一次次说着奇怪的话，一次次做着奇怪的举动。
那时的姜婉只是觉得狐疑，不明白这个人到底要做什么，直到陈卓带着自己去了张秉初的坟前，直到看到那本《知青往事》。
串联起所有她觉得奇怪不合常理的事情，姜婉便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可大家都在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自己，姜婉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她心头很矛盾，她没见过母亲，她不知道亲生母亲临故时，究竟是恨着张秉初，还是爱着他……
陈卓见她这样心里很难受，拉着她的手蹑手蹑脚的出了病房。
怕姜母醒了找不到人，陈卓不敢走远，便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他握着妻子的手，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该怎样开口，
“小婉，你……”
“三哥，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姜婉打断了他的话，抬眼怔怔的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