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医妃:厂公太撩人

瑾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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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回 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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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十七八岁的模样,着一袭玄色长衫,长身玉立,英武不凡,不是别个,正是平亲王世子宇文皓。

宇文皓自树丛里出来后,四下看了一圈,确定周围再没有其他人了,方舒了一口长气,低声吩咐他的常随陈鲁,“查一查方才那个药童是什么来历,竟让小杜子那般的上心。方才虽然隔得远,我远远瞧着那药童,倒有些像是个女子乔装的,我有预感,顺着这条线摸下去,一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陈鲁也是习武之人,目力与宇文皓相比并不弱,点头道:“属下也觉着那药童像是女扮男装,不然就是个太监,真正的男人可没有那般纤细的,哪怕是还没长成的,他的一举一动也有刻意模仿的痕迹,一点都不自然。可若是个太监,走路的姿势又不像,太监也是不能当药童的,所以没准儿真是个女人。”

常在皇城行走的人,自然一眼就能分出太监与常人的区别,太监因为身份低人一等,身体又有残缺,走路都有些佝腰弯腿,跟一辈子都直不起腰来了似的,有心人只要稍一留心,就能分辨清楚。

当然,也有昂首挺胸,随时都腰背笔挺,气度如山的太监,譬如韩征,可韩征这样的权宦,可着满大周,乃至历朝历代数过来,一共又能有几个?

有了滔天的权势加身,自然腰也不佝了,腿也不弯了!

宇文皓片刻方“咝”了一声,“我在想,若那药童真是个女人,会不会,就是韩征后院儿那一个?长得实在不错,还能面对邓玉娇的无端迁怒也不卑不亢的,不怪韩征另眼相看,破天荒把人给留下了。可若真就是那一个,韩征怎么想的,把人好好养在后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等他回去,纵有心无力只能看,用来养眼不也挺好,到底怎么想的?”

陈鲁低声道:“是不是,属下查探后便知分晓了,爷且给属下两日时间。”

宇文皓道:“不急于一时,若东厂的人和事那么好查,韩征也不至于人人忌惮了,哪怕用时多一些,也千万要稳,绝不能打草惊蛇。”

陈鲁恭敬应了“是”,“那爷,给都督府送女人的事,还要继续办吧?”

韩征留下施清如的事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那他既能留下施清如,自然也有可能留下其他女人,所以这些日子,平亲王府一直在物色合适的人选,以待合适的时机送到都督府去,同时他们也知道,别家也在做着同样的打算。

但若他们能与现成的,也是更好的人选施清如直接搭上关系,那便用不着再多此一举了,她能脱颖而出被留下,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他们的人别说可能连都督府都进不了了,就算侥幸进了,也得先过她这一关,岂不是绕了一个大圈子?

宇文皓想了想,道:“继续物色吧,以防万一。”

万一那个女人不好收买,不肯为他所用,他便只能继续走弯路碰运气了,谁让他有求于韩征,却始终所求无门呢?

唯一庆幸的,便是别人也与他一样,都啃不动韩征这块硬骨头。

至于邓皇后与邓家的人,呵,还以为韩征一直是站在他们一边的呢,简直可笑,如今早不是韩征求着邓皇后的时候了,如今别说邓皇后了,全天下的人除了龙椅上那一位,谁敢不看韩征的脸色行事,做太监做到他这个份儿上,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算得上凤毛麟角了!

陈鲁再次低声应了“是”,又请问宇文皓,“爷,我们是现在就出宫去,还是?”

宇文皓道:“自然是立刻便出宫,不然待会儿又让邓玉娇给堵住了,可就烦人了。”

冷嗤一声,“且不说旁的,只凭她那浅薄骄纵的性子和形同虚设的脑子,我便说什么也不会娶她,何况邓家真没她自以为的那般势大,凤仪殿那一位,也真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厉害!”

他就更不可能娶她了,娶回去祸害他们平亲王府三代人吗?

邓皇后只是继后,与皇上情分也一般,便是将来皇上过继立储了,得尊她一声‘母后’,也不过是虚的罢了,难道她还真指望与过继来的儿子母子情深呢?

她想要左右过继立储,就更不可能了,别说皇上不会答应,宗亲们也不会答应。

所以邓玉娇想要在他面前摆谱儿,想要他捧着哄着她,简直就是打错了主意,谁愿意捧着哄着她,她只管找谁去!

施清如既安然无恙,罗异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感激羞愧于心,一场本就只是小范围内人才知道的风波,便也很快在太医院消弭于无形当中了。

只是慢慢儿的,还是有不少人都知道了施清如比他们原本以为的后台还硬,还不能惹,本就不敢找她事儿的,自此遂越发不敢找事儿;如罗异一般,对她暗暗忌惮于心,想要找她事儿、或是正筹划着找她事儿的,也忙忙打消了念头。

但施清如反倒比以前更忙、更刻苦了。

她既然立了志要成为大周第一名女太医,继而造福天下的女子和后世之人,当然不能只是空口说说而已。

首先就得有过硬的真本事,不然届时半罐儿水响叮当,累她自己吃了挂落甚至丢了性命还罢了,还要累及师父的一世英明,给督主也添巨大的麻烦,她就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不但在太医院和常太医府上时比以前更刻苦,每晚回了撷芳阁,施清如还要在灯下苦学医术到三更,只差废寝忘食,头悬梁锥刺股了。

然即便如此,她还是一闲下来,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韩征,想知道他到哪里了,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又有没有跟她一样,偶尔……偶尔想起过她哪怕那么一次?

只这话她谁也没告诉过,对着小杜子,都一个字没说没问,虽然她心里知道,小杜子应该随时都有韩征最新的消息,她如果问,他也一定会很乐意告诉她,——她如今还是一株在督主羽翼下,才能存活,不被风雨所打倒的菟丝花,有什么资格问这些,又有什么资格想那些有的没的,当真是连想的资格都没有,还是等她先变得足够强,有那个资格了,且再说吧!

如此不知不觉中,进入了十一月,京城越发的冷了,祝氏的忌日也到了。

施清如事先便已与常太医告了假,祝氏忌日当日,要去潭拓寺上香,还要请潭拓寺的高僧们为祝氏做一场法事,攸关孝道人伦,常太医自然不会阻拦,早早便准了她的假。

小杜子知道后,则说要陪了施清如一起去,“姑娘一个人去,我可不放心,还是带了人一路护送姑娘的好。”

施清如却婉拒了他的好意,“你本就事多,还是忙你自个儿的去吧,我也不是一个人去,不还有桃子陪我吗?再说车夫不是人么?你若实在放心不下,安排两个护卫护送我去吧。”

连他说要打发人去潭拓寺事先清场也拒了,“我又不是什么尊贵人儿,不过是去上个香做场法事而已,就累得潭拓寺上下都不能安生,去敬香求卦的百姓也只能改日再去,也太过了些,还是别小题大做了。”

小杜子见她坚持,只得作罢,却仍亲自给她安排了马车和护卫的人,到日子还把施清如送到二门外上了车,驶出老远后,才折回了府里忙自己的。

却说施清如带着桃子,坐车出了都督府后,不过大半个时辰,便已顺利抵达了潭拓寺。

小杜子派给她的护卫虽乔装过了,仍自有一股肃杀之气,找到潭拓寺的知客僧后,一番威吓加重赏,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施清如已顺利在大雄宝殿上了香,然后转到了后面一座清净的小院子里,为祝氏做法事的和尚们也早已就位。

施清如想到母亲的苦难和冤屈,心里就说不出的难过,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的一直念念有词,除了告诉母亲,她如今很好,这辈子剩下的几十年,也一定会很好,让她安心;她也一定会替她申冤报仇,尽自己所能让祝家香火不断,让她放心以外,还求了母亲,一定要保佑韩征此行平安回来,以后几十年,也一定要万事平安遂心。

一直到未时三刻,法事才做完了。

施清如又添了二十两的香油钱,为祝氏和祝秀才祝太太各点了一盏长明灯后,才草草用了斋饭,带着桃子,坐上了回都督府的马车。

桃子见她怏怏的,精神很不好,待马车驶上了大街后,便笑道:“小姐,难得今儿您不忙,这会子时辰又还早,要不,我们各处去逛逛,买些东西再回去吧?您前儿不还说,下个月就是督主的生辰了,您却不知道该送什么东西给督主做贺礼才好吗,指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施清如本来没心情逛逛的,连日加倍的刻苦,她也早就累了,想早些回去歇息。

但桃子后半段话说到了她的心坎儿上,下个月就是督主的生辰了,她送不起什么贵重的东西,督主也未必稀罕,但至少,她该尽的心意,还是要尽到的,——这可是她这辈子进都督府后,督主的第一个生辰,本来意义也不一样!

施清如遂点了头:“那就各处去逛逛吧。”

桃子见她眼里恢复了些神采,笑着撩起车帘对车夫如此这般一说,车夫便驶着马车,进入了京城最最后的正阳大街。

其时已是申正,冬日天短,又阴沉沉的,瞧着天儿就跟立时便要黑了似的。

正阳大街却仍是人来车往,摩肩接踵的,街道两旁的店铺也都门庭大开,热闹不已。

桃子不由惊叹:“小姐,不怪都说正阳大街是全天下最热闹的地方,今儿一见,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也就是京城有宵禁,要是没有,岂不是一二更天了,还这般热闹呢?”

施清如道:“这算什么热闹,听说正月里的庙会才热闹呢,届时我们也瞧瞧热闹去。”

桃子忙笑道:“那可就这么说定了啊,小姐,我就等着正月里随小姐来开眼了。”

主仆两个说着话儿,施清如眼睛也没闲着,远远的见路边有一座两层门脸的古玩珠宝店,忙吩咐车夫:“就在前面那家叫‘积芬阁’的店前停下吧,我想进去瞧瞧。”

车夫忙应了“是”,把车稳稳停到了施清如说的地方。

桃子便忙先下了车,再转身扶了施清如下车,主仆两个一道进了积芬阁。

掌柜的一眼就看见施清如不但长得好,关键穿得好,忙忙赔笑迎了上来:“小姐今儿想选点儿什么?小店新到了一批南边儿来的时新首饰,小姐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又请施清如里边儿坐。

施清如却摆手道:“我不看首饰,有没有好玉?扳指玉佩扇坠儿都行,且都拿来我瞧瞧吧。”

金银有价玉无价,掌柜的一听便知道大生意来了,忙殷勤笑道:“自然是有的,小姐请稍等,我这便给您都取来。”

一面吩咐小二请了主仆两个到屏风隔成的雅阁里落座奉茶。

一时掌柜的取了几整屉的玉饰回来,自然是有好货的,施清如却都有些不大满意,督主所用皆是上品,她送他次一等的,他就算不至不收,却肯定不会上身,而她私心里,当然是希望他能上身的……便随意选了两支簪子,打算会账离开。

又有客人进来了,带进来一股淡淡的,似曾相识的香风。

施清如正想着这香味儿自己到底是在哪里闻过,就听得一个女声道:“掌柜的,把你们最时新的首饰都拿出来,我家小姐要随便挑几样。”

然后是另一个女声,“嬿姐姐,前面几家店都没这家的规模大,肯定首饰的式样也没有这家多,您且再瞧瞧,指不定就能选中几样合心意的了呢?”

施清如就知道来者是谁了,不由扯唇哂笑,这还真是冤家路窄呢!

掌柜的见陈嬿与施兰如也都穿戴不俗,还带了好几个下人,心里暗暗庆幸,刚才这单大生意没做成,没想到马上又来了一单,忙殷勤招呼起一行人来:“二位小姐请里边儿坐,我这便让人替二位小姐拿最时新的首饰式样来二位小姐挑选。”

一面引了一行人往雅阁里走。

两拨人便因此不可避免的打上了照面。

陈嬿与施兰如都是一怔,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施清如,待回过神来,陈嬿立时冷了脸,掉头就想走。

她现在最恨的人,便是施清如了,一看到她的脸,便会想到这几个月以来自己所受的种种委屈与耻辱,而那些屈辱,从某种程度上说,可都是拜施清如所赐,——陈嬿简直忍不住想扑上去,活活掐死施清如!

可她到底死死忍住了,现在施清如已经是韩公公的人了,打狗看主人,她便不看施清如,还得看她背后的韩公公。

然要让陈嬿主动向施清如打招呼,向她示好,她也是万万做不到,虽然她心里很明白,好容易她才有了今日偶遇施清如的机会,她该牢牢抓住,并趁势把人弄回家去,让她娘和施叔父好生对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一番,让她不要再视施家为敌,一副恨不能与施家彻底断绝关系的样子才是。

只得看了一眼身边服侍的紫晴。

紫晴会意,立时笑眯眯的上前,对着施清如福了下去:“奴婢见过二小姐,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上二小姐,可真是太巧了。”

怕自己不够分量,施清如压根儿不理,忙又笑向施兰如道:“三小姐不是日日都念叨着二小姐,说想二小姐得紧吗?怎么这会子好容易见到了,却愣在原地了,莫不是高兴得傻了?”

一旁施兰如的丫鬟闻言,忙也推了她一把,“小姐,您还不上前见过二小姐呢?”

二婢连个眼色都不用对,便已不约而同决定拿施兰如作伐,以便让自家大小姐和二小姐自然而然搭上话儿了,太太日日好吃好喝,金奴银婢的养着她,不就是为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吗?

等她与二小姐说上话儿后,二小姐是小的,理当先见过她们家大小姐,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大小姐自然也不好再端着,后边儿的事便更是顺理成章了,等太太这次顺利拿捏住了二小姐,大小姐也有了好前程,再来慢慢儿算旧账也不迟啊!

施兰如这些日子已经让现实教得又乖了不少,如何不明白紫晴与自己名不副实的丫鬟打的主意?

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笑着屈膝给施清如行礼:“二姐姐,好久不见您了,您这一向可都好吧?这些日子全家人都好生惦记您呢,正好今儿在这里遇上,要不二姐姐这便随了我们回去,一家人好生吃顿团圆饭,再在家里住上几日吧?大伯大伯母与祖父祖母必定都会很高兴的,二姐姐又自来孝顺,想必不至不同意吧?”

施清如根本不看施兰如,只淡淡道:“早在几个月前,我便与贵府的家主施大人说过,我与贵府已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这位小姐还是不要乱认亲的好!桃子,把银子给掌柜的,我们走!”

桃子应了“是”,把银子给了掌柜的,接过掌柜的递上的匣子,便要扶了施清如往外走。

紫晴见施清如说走就走,不由急了,余光见陈嬿仍是沉着脸不肯说话,还想推施兰如出头,却又怕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只得壮着胆子推了陈嬿一把,杀鸡抹脖的求她开口。

陈嬿也知道紫晴是为了自己好,终究强忍着屈辱与恨意,笑着开了口:“二妹妹请留步。就算彼此有什么误会,一家人终究是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你难道就真这般恨娘和……爹,恨自己的骨肉至亲不成?我说句不好听的啊,要不是爹娘和舅舅一心为你筹谋,你也不能有如今体面风光的好日子过不是?还是随了我和三妹妹家去,大家把话说开了的好,把话说开了,便又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了不是?”

施清如闻言,终于正眼见陈嬿了,见她比之几个月前,分明憔悴了不少,也沧桑了不少,本来十几岁的姑娘家,正是最好的年华,怎么也不至用“沧桑”来形容的,可陈嬿现在给施清如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足见过去这几个月,她过得有多煎熬。

想来也是因为度日如年,身心俱疲,她才会明明是在说软话,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也控住不住自己的嘴巴,多少还是带出了那么几分嘲讽与怨气来,于是让她的话听起来,便显得怪怪的,透着满满的言不由衷?

施清如也笑着开了口,“陈小姐此言差矣,你姓陈,我姓施,我娘姓祝,你娘姓张,我们怎么可能会是一家人,怎么可能会是骨肉至亲?至于你说的要不是令堂与令舅一心为我筹谋,我也不能有如今体面风光的好日子过,这倒是,我如今吃穿用度全是最好的,在都督府也是人人都敬着,实在比当初在施家时,日子强出了不知道多少倍。既然陈小姐这般羡慕我如今的好日子,那我回去后便禀了督主,将陈小姐也接到都督府与我做伴儿吧,反正都督府家大业大,再多养你们主仆几个人,也不过就是添几双筷子的事儿而已。”

陈嬿的脸一下子白了,越发恨不能喝施清如的血吃施清如的肉。

却更怕施清如回去后真回了韩征,把她也弄进都督府去,贱人在都督府据说是真的体面,足见韩公公有多宠爱她,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岂不是把她的一辈子都给毁了?

施清如见陈嬿不说话了,又笑得一脸恶意的看向施兰如,“施三小姐你呢,要不要也去都督府与我做伴儿,过与我如今一样的好日子啊?”

因今日是祝氏的忌日,又是去佛门清净之地,施清如打扮得自然很素净,不过一身素绫袄裙,外罩灰鼠披风罢了,头发也只简单挽了个纂儿,戴了两支素钗,便是手里的手炉,瞧着也很不起眼。

可即便是如此简素的妆扮,依然能让识货之人一眼便看出她这一身只是看着简单罢了,其实所值不菲,不然方才掌柜的也不能只看了她一眼,便那般殷勤了,正阳大街哪家的掌柜没练就一双利眼?

施兰如虽没有掌柜的那样一双利眼,进京大半年,也早今非昔比了,自然也能看出施清如如今的日子委实过得不坏,穿戴得好罢了,关键她那白里透红的好气色,若日子不顺心,怎么可能?

心里因此很是不忿。

怎么施清如到了哪里,都能把日子过好,半点委屈不着自己呢?

那韩公公恶名远播,东厂更是人人都杀人不眨眼,她在那样一个地方,跟的又是那样一个连男人都算不上的太监,应该日日以泪洗面,生不如死才对啊!

为此当初施兰如与施老太爷施老太太知道了施清如原来不是去嫁人,不是去过好日子,而是被送给了一个太监后,还曾惊喜称愿了好久,说她都是活该,都是报应,大伯长子真是好生为他们出了一口气,——谁知道施清如竟然跟了一个太监,也能活得如鱼得水呢?那她还怎么为娘和弟弟们报仇?

还是想着就算施清如如今气色再好,再体面风光,那韩公公终究只是个太监,她是没有未来的,自己还有报仇的希望,施兰如心里才好过了些。

不想施清如就问到了她头上,她不由怔了一下,方慌忙道:“我、我、我就算了吧,我这么笨,没的白让二姐姐……您和韩公公见了烦心,何况,我身上还带着孝呢……”

施清如就“哈哈”笑出了声来,笑罢转向陈嬿冷冷道:“陈小姐既然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又是怎么有脸说出方才那我能有如今好日子过,都是靠令堂令舅一心为我筹谋这样的话来的?既是好日子,你怎么不愿意去过?我懒得再与你废话,也请你回去转告令堂,还有令尊——倒是没想到,陈小姐还挺能屈能伸的,从来没叫过施大人一声‘爹’的,今日为了弹压我,竟肯叫施大人爹了,施大人和令堂知道了,应该会很高兴吧?”

冷哼一声,“请你回去告诉他们,我与施家早没有任何关系,以后让他们不要再打发人送东西去都督府,弄得不知道的人见了,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就不好了;也请转告他们,不要再奢望那些有的没的,便是督主肯赏他们,我也定会劝督主不给的,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这世上可没有卖了别人,还要别人心甘情愿帮着数钱的好事,让他们尽早死心,当然,陈小姐也尽早死心!”

听说张慕白下个月就要成亲了,陈嬿的亲事却至今高不成低不就的,没有着落,她倒要看看,这辈子没了她给她垫脚,她最终能嫁个什么样的人家!

陈嬿闻言,脸色一下子由白转为了青。

既为施清如讽刺她叫施延昌‘爹’,若不是为了以孝道人伦来拿捏她,她怎么会这样委屈为难自己?

也是想到了这几个月自家每每送东西去都督府的情形。

端午中秋这样的大节自不必说,礼物都备得厚厚的,便是不年不节的,也都有礼物送到都督府,给施清如的更是尤其别致,好些衣料首饰连她娘都没上过身,就为了她,只能白白便宜给施清如。

可施清如竟然全部拒之门外,一样都不肯收,连都督府的礼物也不许都督府的人收,更别提见她娘打发去请安的林妈妈了,简直就是一匹忘恩负义的白眼儿狼,得志便猖狂,都快狂上天了!

偏偏这样的耻辱,她娘还得一受再受,一忍再忍,就为了她的亲事,——她爹怎么就会早早去了呢,要是她爹还在,她和她娘又怎么会受这样的屈辱,这样的腌臜气?

这几个月以来,有意聘陈嬿的人家是越来越差,连一些七八品的小官儿都有脸打发媒人登门了。

还对陈嬿挑挑拣拣的,不但直言嫁妆不能少于多少,还说什么成亲后他们家只认施家为岳家,陈家若是有什么穷亲戚登门要充舅爷,可别怪他们不认,他们也没那么多银子去填陈家的无底洞云云。

甚至还有当着人就说陈嬿要么就爹娘都死绝了,只依傍外祖家常宁伯府过活,娶了都比如今强的,那样一来,常宁伯府可不就是陈嬿正经的娘家了?如今却是好处眼见一样没有,隐患却数都数不过来,不是娶回家去白白生气么!

直把张氏气了个倒仰,林妈妈也是气得发晕,不待张氏吩咐,已拿着大笤帚把媒人打了出去。

哭过之后,气过之后,主仆两个还得强颜欢笑安慰陈嬿,好事多磨,好货沉底,她一定会等来一桩最好的姻缘,一定会有一个最好的前程!

陈嬿心里却很清楚,再这样拖下去,她便只能给人当填房当后娘了。

毕竟她年纪是真不小了,身份又委实尴尬了些,也不怪她大舅母百般瞧不上她,谁娶了她都等于是有了两个岳家,还都是上不得台面那种牛皮糖,沾上便再甩不脱了,只能被恶心闹心一辈子,谁敢沾染?

张氏还不死心,还劝她再等等,又知道她心里苦,所以今日好说歹说,才劝得她愿意出门四处逛逛,买些东西散散心,这才会有了这一场偶遇。

陈嬿胸脯剧烈起伏了好一阵,衣袖下的指甲也已嵌进了肉里,依然不能减少分毫的愤怒与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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