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问你，昨日陛下为什么突然发火杀人，是那人犯了什么错吗？”
祁晋的脸色变得疑惑，他皱眉看了顾江漓半天，才问：“娘娘觉得，那个被陛下杀掉的人是因为他犯了错？”
“不然呢？你觉得我应该怎么以为？”
“外人都觉得陛下嗜血成性，所以杀一个人不需要理由的，但您竟然觉得，是那人犯了错才让陛下对他起了杀心吗？”
祁晋说完，顾江漓便明白他心中疑惑所在了。
祁晋估计以为她和其他人一样，认为皇帝是个随心情杀人的人。
可她却觉得皇帝杀人是有理由的，所以让祁晋感到奇怪了。
顾江漓笑了笑：“因为陛下和外人知道的样子不一样，不是吗？”
祁晋的神情变得有些恍惚。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叹了口气一般，语气变得柔和了许多：“原来这世上也有娘娘这样，不信传言之人，难怪陛下会对您有所不同。”
“别兜圈子了，快说吧，昨天到底怎么回事，陛下为何突然又大动肝火？”
“昨日陛下杀掉的人并不无辜，那人是个死囚，罪大恶极，是明公公特地从监牢里领出来的。”
顾江漓舒了一口气。
她没猜错，皇帝虽然弑杀，但是杀的的确是该死之人。
只不过这方式，未免有些太血腥了。
“死囚固然该死，可陛下没必要亲自动手吧，天元难道很缺刽子手吗？”
“当然不是，那个人就是专程带给陛下，让陛下来杀的。”
顾江漓愣了，“专门带一个该死之人给陛下杀，是为了让陛下享受杀人的快感？”
祁晋沉默了，他眸色哀伤，嘴唇蠕动，有着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顾江漓一眼看出他的犹豫与为难，鼓励他道：“没关系的，你且说吧，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不为外人所知的事情？”
祁晋叹息一声，整个人浑身透着无奈，低声说道：
“陛下从前不是这样的，他是臣见过的最温柔、最善解人意、最平易近人的君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近几年陛下的脾气变了，他变得暴躁残忍，喜欢杀人。
“发狂的时候简直六亲不认，不见到鲜血誓不罢休。起初，陛下发狂的时候，我们几个暗卫和明公公都要出手拦着，生怕他伤及无辜，可渐渐的我们却发现，陛下若是杀不了人，就会开始弄伤自己。
“没有别的办法，臣等与明公公一起想出了对策。既然陛下想要杀人的心阻断不了，不如就让他杀一些该死之人就行了。
“故而，明公公会时不时把一些死囚伪装成刚入宫的太监或是宫女带到陛下面前，让陛下杀了他们渡过那段狂躁的日子。
“昨日，也正是这种情况。
“这件事，臣等本来是瞒着外面的，一开始没人知道陛下发狂，因为他不杀人的时候，还是那个温柔的君王，可后来，陛下发狂的次数越来越多，景安宫抬出去的尸体也越来越多，还是没能彻底瞒住。
“外面流言四起，都说陛下是个昏庸嗜杀的暴君，说他动不动就杀人，看谁不顺眼就割掉谁的脑袋；说他性格阴晴不定，上一秒还笑容满面，下一秒就要杀人满门。
“这些传言，我们本有意替陛下辩白，都被陛下拒绝了。可能在陛下心里，也认为这是一件无法辩驳的事情吧。
“毕竟，他手刃数人并非作假，杀人的时候状若疯魔，也却有此事。
“谁要是见过陛下杀人时候的情景，也都会认为陛下是个残酷的暴君吧……”
祁晋说完，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顾江漓能看出祁晋的自责与痛苦，他真的很想帮皇帝做些什么，可他却只能帮助皇帝杀人，别的什么也做不到。
自我的愧疚和对皇帝的担心，一直在折磨着他。
祁晋也是个很好的人，至少在忠心这方面少有人能出其右。
皇帝的身边能有这么些忠心的下属，说明皇帝的人品也不会差到哪去。
他的状况确实异常，不难让人想到他是被奸人所害的。
皇帝杀人和不杀人的时候的样子，她都见过。他杀人时，虽然双眸猩红，透露着嗜血残暴，却也隐隐能看出他的痛苦。
不止如此，皇帝两次把锋利的剑刃放在她脖子上的时候，手部都在颤抖。
那时的她还不懂其中的原因，还以为是皇帝杀得兴起了，现在想来，这些异样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皇帝不想杀人，即便是在发狂的时候，他也不想杀人。
但他控制不了自己。
这会是什么原因呢？
“祁晋，你跟在陛下身边多久了？”
顾江漓突然这么一问，祁晋哀伤的神色还没来得及转换，他低声回答道：“陛下还是皇子的时候，臣就已经是他身边的暗卫了，至今已有十五年了。”
“十五年，这么久啊……他是从成为皇帝以后变成这样的，还是在做皇子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祁晋皱眉深思，“是成为陛下登上皇位之后，大约是登上皇位的第三年开始出现的这种情况。那时候陛下发狂的次数间隔挺长的，两三个月才会出现一次，现在间隔短了很多了。”
“你们就没想过，陛下是生病了，这种症状兴许能治好呢？”
祁晋苦笑道：“若真是生病就好了，至少还有得治，可宫中的太医都来为陛下诊治过，外面的赤脚大夫也曾被我们秘密请进宫中，都……没什么结果。后来，陛下也就不治了。”
“这么多大夫都说陛下没病吗？”
祁晋摇头，答案不言而喻。
“那会不会是有人给陛下下毒呢？陛下吃了什么或者喝了什么，就很快发作，杀人之后，毒就解了，所以大夫根本查不到病根，你觉得有这种可能吗？”
“娘娘思虑周全，但这种情况，臣等和陛下也不是没有考虑过。陛下每日的吃食在进入陛下的肚子之前，都有人试毒，为了确保试毒的人并非歹人安插进来的，每隔几日就要换一个试毒的人，可到头来，发狂杀人的只有陛下一个，由此可知，陛下的食材没有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