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手过来、满载而归，和小老板你回来一趟还真是赚啊！”威廉正在打包收到的各式自家制的吃食，不亦乐乎。
“我姥爷干嘛非要来厨神斋？”
“你说呢？millie办的洋娃娃茶会我都要看，更何况你的饭店了！”
“他肯定是来挑毛病的，就跟小时候一样！生火、切菜、下锅、颠勺…连洗盘子他都要纠正！”
“你不是一直嚷嚷厨艺没进步吗，让他指导一下说不定就有了？”
“我可没那时间！明天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要把【鸿飞龙腾面】的招牌挂上！”
“说我能听懂的。”
“就是龙须面里放炸鸡排！”
“不能直接叫‘鸡排龙须面’吗？”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爱取名字的习惯就是从我姥爷那里传来的！他老人家当年曾经是某位军阀的私厨，特别讲究，比如：裹糖衣的豆沙包是【踏雪寻梅】；清蒸的大白鱼要叫【断桥残雪】；青椒炒红椒合起来是【青竹丹枫】；就连最经典的烤鸭也来个【春江水暖】！”
“听着就累，而且没怎么懂…对了，你有考虑过当private chef吗？”
“让我也当私厨？”
“millie有三个private chef负责做早、中、晚餐，来过中国后还专门从chinatown请了位做中餐的，每天工资500美金。”
“一个月相当于10万人民币左右！？”
“主要是体面而且舒服，不用像你一样起早贪黑。”
杜明贤摆手：“我肯定不够格啦！你尝过那些私厨做的东西没有，肯定比我做的好吃很多吧？”
“用料高级罢了，鹅肝、松露、北极贝浇点儿酱汁谁做都是一样的味道。她家那些有钱人更看重摆盘样式之类的，对吃兴趣不大。”
“那跟我姥爷不一样，他是有真‘功夫’的！你知道他为什么光头还没有眉毛吗？就是做饭的时候被烧掉的！”
“怎么烧到的？真蠢啊！”
“你想的是电磁炉或者煤气炉吧？No！那可是必须用稻草和柴火生的土炉子，大火熊熊直扑面门！每次做完饭我姥爷都筋疲力尽满头大汗，就跟洗过澡一样！厉害吧？”
“汗不会溅到菜里吗？”
…
翌日清晨，看着还是准时准点到的姥爷这次只带了一个小手提包，杜明贤纳闷：“您不多住些时日吗？”
“让我看看你开饭店的样子再给我做顿饭就行，我晚上再赶回来。”
“这么着急干嘛？”
“你希望我多住？”
“当然了！您是我姥爷，也是杜家御厨一脉的掌门人，多留些时日可以好好提点训练我。”
“好，难得你有这份心！”
“…”
本来只是说客套话的杜明贤恨不得扇自己嘴巴子！
因为起得有些早，外加过年玩得很尽兴，回来的路上大家都昏昏欲睡的，唯独姥爷杜忠谦神清气爽，悄悄坐到了坐在大巴最后面也还算清醒的威廉旁边，低声道：“我知道你是谁…”
“啊？”
斜眼看向身量还不到自己胸口的老人，威廉不得不俯身侧耳才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你认识杜明贤的父亲杜耀永，对吧？”
“认识，小老板和我说过，也看过照片，还带我去过他的墓。”
“在你遇见杜明贤之前有没有见过杜耀永？”
“谁找到呢？起码23年前的事情谁会记得？而且除非认识很久，你们中国人在我眼里差别也不大。”
“你究竟……”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不许伤害我外孙！”
“呵！”威廉忍不住笑了，“我有什么理由要去伤害他？也不会有人花钱买一个厨子的命吧？”
“你…你敢发誓你接近杜明贤没有居心不良？！”
“‘发誓’是这世上最蠢的行为——发的人可以不遵守，听的人也不会信。而至于‘居心不良’就更是笑话了，我当初认识他只是因为想要一碗豆腐，信不信由你。”
“你别装蒜！你明明就是…”
“嗯？你们在聊什么？”
杜忠谦声音有些大，被吵醒了的杜明贤走过来询问情况。
“我在和你姥爷讲咱们已经快认识两年，几乎一直是室友，还有你很依赖我、尊敬我、崇拜我的事情。”
“除了最后的是你自己臆想和胡诌外，其余客观上都是对的。”
“哼！”
明白了言外之意的杜忠谦冷哼一声便回到了前面的座位，留下杜明贤莫名其妙：“姥爷对外人态度都还算不错，怎么好像特别讨厌你啊？”
“歧视外国人呗。”
“别胡说，才没有呢！我姥爷年轻时当私厨那会儿经常会和外国人见面，现在好像还会一句‘how do you do’呢！”
“现在是个人都不会用这句来问候了。”
“这我当然知道！我就是想说我姥爷虽然严厉了些，但绝不是那种特别讨人嫌的老头！”
“哦。”威廉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昨天跟我说的事情我想过了，果然还是算了吧！”
“什么事情？”
“当私厨啊！其实墨熙提供过我这样的机会，赚钱会更多，辛苦程度也会减少，但这样果然就不是我的梦想了吧？”
“梦想？”威廉砸么着嘴好像是要说什么，但不忍心或者干脆就是懒得去吐槽。
“你也说过许多私厨虽然确实厨艺精湛，但更多还是有关排面和形式，不是吗？我觉得还是当个真心实意让老百姓吃饱吃好的厨师更符合我的初衷！”
“这话说的…”
“而且虽然经常抱怨，我对厨神斋的爱是毋庸置疑的！我很享受东方既白之时就在厨房里忙活上，也觉得每天都能见三教九流的人们很有意思，了解他们的故事和经历对我来说也是颇有受益的！当然，我也不排斥偶尔接一下私厨的活，这也是种宝贵的体验嘛！”
“是，人活着就是要每天进步才有意思，不过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什么方面？”
“车都开这么久了，你还能笔直地站着，就说明你的晕车……”
“呕——你别让我想起来啊！！”
“离我远点儿！吐就吐你弟弟脸上！”
坐在最前面的杜忠谦缓缓舒了一口气，心想大概是自己杞人忧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