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队凯旋而归，但是全队上下都没有欢喜高兴的气氛，心思全都在身陷旋涡的华中队身上。
新凤兰白天休息后，精神好了很多，此时正靠在床上，一边喝着热粥，一边听雷振东说华中队万年的情况，脸上并没有惊讶的表情。
果然，不等他说完，新凤兰便道：“这件事我早知道，担心影响你们比赛，所以才没说。”
雷振东问道：“现在比赛完了，对华中队总该有个说法吧，听说他们可能会被强制退赛，那积分怎么算，他们之前的比赛又怎么算？”
新凤兰想了许久，缓缓摇头道：“有这个传言，但我觉得不会到这份儿上。首先这个万年作弊，据说只是个人行为，他们自己人出首，这基本就撇清关系了。其次呢，那个万年也未成年，年轻人行差踏错也是难免的嘛，不能因为这个毁了孩子一生啊。
我估计就是把他从队里除名，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当没这个人没这回事儿，该怎么比赛还怎么比赛。”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怎么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呢？”
“那你想怎么样，把他们全队都给开了？估计他们以后都没脸再参加比赛了，振东，你这可是直接全灭了一个地区的象棋种子啊。”
雷振东沉默了，这样的处置也不是他希望的，可是就这样轻轻放过，又让他心意难平。
“那个万年既然还是个孩子，自己就干不成这事儿，背后一定有人唆使。”
“听说是他的父亲主使，可是也没办法，棋协不是执法机构，他父亲也不是棋界人士，连禁赛都够不着他。说穿了，这也就是个民间举办的象棋比赛，连奖金都没多少，能追究人家什么呢？”
是啊，能追究他什么呢？
雷振东彻底蔫了，自己眼中至高无上的比赛，在别人眼里不过是可以随意操控的游戏，怎么不叫人心寒。
新凤兰环视众人，接着说道：“所以咱们对华中队这一战多半是免不了的，大伙儿该怎么备战还怎么备战，不要看人家现在焦头烂额，可是烂船还有三斤钉呢，咱们可没资格轻视人家。”
大伙都乖乖应是，只有雷振东沉默无语，他现在提不起半点儿斗志。
新凤兰见状不放心，又叮嘱了两句：“我这病还得养几天，队里训练的事儿一时顾不上，你这个队长可要负起责任来。”
雷振东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一行人默默离开了房间，却没有立即回房休息，反而在走廊里开起了小会。
王丹当先说道：“我赞成你的看法，息事宁人，等于姑息养奸，其实在鼓励人家作弊，后患无穷。”
雷振东看了她一眼：“那你当时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呢？”
王丹道：“这事儿又不是兰兰姐该管，你在她面前抱怨顶什么用？说不定棋协铁面无私，来一个小惩大诫，你这牢骚不是白发了吗？”
雷振东一想有道理啊，别哭了半天坟，人家压根没仙逝呢，那不尴尬了嘛。
他们俩到底懵懵懂懂，对事态发展还抱着些许幻想，岳山却是心知肚明，此事的结果多半和新教练预料的一样。
毕竟出了这样的丑闻，棋协和主办方脸上都无光，事情闹大了，比赛都可能直接停摆，这样的结果是谁都不愿意见到的，所以‘权衡再三，为了大局着想’之后，多半还是老一套方法，家丑不可外扬嘛。
只是老这么着，确实挺不得劲儿的。
石岩枫说道：“那个万年，他要是真爱象棋，就不该干这事儿。”
岳山摇了摇头：“爱象棋，就未必不会做伤害象棋的事情。或者说正是因为爱，所以才会伤害，这里面的关系，多少成年人都把握不准，何况是涉世未深的少年呢。
当然有一点我很赞成，错误的花朵不会结出正确的果实，无论它当时看起来多么绚烂，结成的苦果总要有人品尝，只是尝果子的未必就是当初种果子的了。”
“什么意思？”雷振东文化有限，听不懂太高深的比喻。
岳山解释道：“俗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错误也是一样，是前人造孽，后人遭殃。我最怕的，是万年犯下的错误，最终可能要由象棋来买单。”
雷振东还想再问，岳山却摆了摆手，主动终止了这个话题：“算了，但愿这只是我个人杞人忧天。”
雷振东憋了半天，愤愤的说道：“我不管别人，反正我们队里不准搞这种事情，你们要是作弊，我就去举报你们，我要是作弊，你们也要毫不留情的举报我。”
“你放心，真有那一天，我不会手下留情。”王丹毫不客气的回道，“不过你确实得注意点儿，你的那些盘外招，很值得商榷哦。”
雷振东的脸憋红了：“什么盘外招，那是规则允许范围内的战术前置，跟作弊完全是两码事儿，将军决战岂止在战场你懂不懂？”
王丹笑道：“这个我是不太懂，我只知道，很有一些棋手输得并不服气，很想和你再决战一回，在棋盘之外。”
雷振东一甩头，满不在乎的说道：“他们不服不服去呗，我可是讲文明的人，不打野架，棋手之间的纠纷，还是放到棋盘上解决的好，你等有时间的，我再回去收拾收拾他们。”
吹完了牛逼，他回头瞄了一眼，奇怪道：“秋秋，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啊，是不是有什么不同意见啊？”
叶知秋怯生生地说道：“意见谈不上，我只是觉得还是兰兰姐说得对，咱们得把注意力集中在对华中队的比赛上，他们的实力怎么样，我们现在还是两眼一抹黑呢。大伙儿有点儿太过关心万年的事了。”
雷振东叹道：“理是这么个理，可是他这事儿一天不落听，大伙儿心里都不得劲儿，跟猫爪子挠似的，谁又有心思研究比赛呢。你说华中队，要我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那个万年不干人事儿，他的队友估计也不是什么好鸟。”
王丹果断不同意：“这话说得太绝对了吧……”
新凤兰躺在床上，耳听着门外的弟子们吵吵嚷嚷，指点江山，一时也是思绪良多。
少年人的象棋，和成年人的到底不一样，那么是他们对了，还是我们错了呢？
过了两天，消息传来，果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华中队只是悄悄的把万年的名字从参赛名单中撤掉，其它的一切如常，连公告都没有一份，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一切都改变了。
只是可惜了那个赤忱热烈而又干净纯洁的象棋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