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羽的眼皮跳了一下。
还夜里飞来飞去的朋友？
你直接报我身份证号得了！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他百分之一万确定。
黑羽深吸一口气，强行把已经飙到一百八的血压给按了回去。
冷静，黑羽，你是个专业的怪盗。
不能慌，气势上绝对不能输。
他扯出一个堪称完美的商业假笑，弧度标准得可以用量角器来量。
“是吗？那降谷先生的朋友圈还真是……多姿多彩。”
他特意在“多姿多彩”四个字上加了重音，满满的都是“你也不是什么正经人”的暗示。
降谷零像是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居然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还好。”
他收回手电筒，光线消失，储藏室重归黑暗。
“走吧，黑羽君，一直待在这里，也找不到什么新线索。”
说完，他率先转身，熟门熟路地朝门口走去，仿佛这地方是他家后院。
黑羽：“……”
行。
他跟在降谷零身后，感觉自己像个被班主任抓包带去办公室的差生，浑身不自在。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储藏室。
下一个目标是画作修复室。
刚一推开门，一股浓烈的松节油混合着各种颜料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黑羽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
这味儿，太冲了。
修复室比储藏室要宽敞明亮得多，一排排架子上摆满了各种修复工具和半成品画作，几张巨大的工作台占据了房间的中心。
降谷零一进来，就自动切换到了工作模式。
他戴上一副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白手套，开始仔细检查门窗的锁扣，甚至还用指尖轻轻划过墙壁的接缝。
那专业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装修公司的质检员。
黑羽站在原地，没动。
他才不跟这个卷王比谁更会找线索。
开玩笑，他可是怪盗基德，是玩弄人心的艺术家，怎么能干这种体力活？
他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角落里一个半人高的废料桶上。
嗯，专业人士都喜欢检查那些看起来很高大上的地方。
但真正的秘密，往往都藏在最不起眼的垃圾里。
这是他多年从业的宝贵经验。
黑羽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同样从口袋里摸出一副薄如蝉翼的白色手套戴上。
逼格这方面，不能输。
他微微弯腰，往桶里看了一眼。
里面都是些废弃的画笔、调色盘和一些揉成一团的废纸。
他伸出手，慢条斯理地翻找起来，动作优雅得像是在进行什么神圣的仪式。
降谷零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动作，投来一道询问的目光。
黑羽头也没抬，专心致志地扮演着一个对垃圾充满好奇心的公司老板。
翻到最底层，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略硬的边角。
他心里一动，轻轻将那东西捏了出来。
那是一小块被裁切下来的画布碎片，大概只有指甲盖那么大。
碎片的一角，沾染着一抹极其鲜艳的蓝色。
黑羽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个蓝色……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展厅里那幅赝品上，贵妇人长裙的颜色。
一模一样。
他妈的，简直一模一样。
所以，凶手在绘制赝品的时候，为了确保颜色完全一致，竟然从真品上裁了一小块下来当色卡？
这是什么又蠢又谨慎的迷惑行为？
就在他内心疯狂吐槽的时候，头顶传来了降谷零的声音。
“黑羽君，你看上面。”
黑羽下意识地抬头。
只见降谷零正仰着头，用手指着天花板。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黑羽看到了一条巨大的方形通风管道，横贯了整个修复室的天花板。
这种老式建筑的通风系统，管道通常都做得格外粗大。
黑羽眯了眯眼。
然后，他看到了。
在通风管道的格栅接口处，有几道非常崭新、非常刺眼的金属划痕。
就连固定格栅的几颗螺丝，边缘都有着被工具反复拧动过的磨损痕迹。
黑羽的心脏猛地一跳。
不是吧？
藏在通风管道里？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用这么老土的电影桥段？
他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降谷零放下了手，回头看向他，那双紫灰色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了然。
“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黑羽捏紧了手里的画布碎片，没说话。
他现在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降智光环给笼罩了。
为什么他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跟开了挂一样？
“我们找个修复师问问。”降谷零提议道。
很快，一位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老修复师被请了过来。
降谷零拿着那块画布碎片，礼貌地询问：“老师傅，请问您认识这种颜料吗？”
老修复师推了推眼镜，凑近了仔细端详。
“哦，这个啊，认识。”
他慢悠悠地说道：“这是我们馆里专门用来修复十七世纪古典油画的特制颜料，叫‘普鲁士蓝’，配方很特殊，外面买不到的。”
降谷零的眼睛亮了亮：“那最近有人领用过这种颜料吗？”
老修复师想了想，点了点头。
“有啊。”
“前几天，落合馆长亲自来领过一些，说是要研究一下古代颜料的成分。”
落合馆长。
研究。
黑羽和降谷零对视了一眼。
好了，破案了。
送走了还在絮絮叨叨的老修复师，修复室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沉默。
黑羽摊开手掌，那块小小的蓝色画布碎片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套上，像一只嘲讽的眼睛。
降谷零则抬起手，用拇指不轻不重地指了指天花板上的通风管道。
意思很明显。
物证在这。
藏匿地点在那。
黑羽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了。
跟聪明人合作就是这点不好，什么都不用说，一个眼神就全懂了。
这让他一点装逼和炫技的空间都没有。
很憋屈。
他看着降谷零那张挂着浅笑的脸，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感觉自己的耳朵尖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
不行。
不能再被他带着节奏走了。
黑羽清了清嗓子，重新戴上他那副无懈可击的商业假笑，主动打破了沉默。
他晃了晃手里的画布碎片，用一种轻松而自信的语调开口。
“看来，我们找到那个小老鼠的窝了。”
声音不大，却瞬间将整个场面的主导权，重新拉回到了自己这边。
他，“羽”娱乐公司的老板，黑羽，可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小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