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云公子的布置（一）……
——城外·灾民营——
灾民营占地广阔，虽然只是草草的看了一遍，也花了近一个时辰。看完之后云黛虽然欣慰于灾民营的情况远远好于预期，但是目睹百姓困苦还是难免难过。再加上一路看来，这灾民营之中到处都凝结着张观主的心血，联想到斯人已去，心中愈发悲恸。既然已经看完了情况，叶克行也就领着云黛回到中帐。
灾民营的中帐不出意料的极是朴素，中帐之中除了异常简单的两件桌案之外，到处堆积的都是各种账目，角落里还有一些柴薪和粮食，大帐正后方悬着一块足有丈许的巨大地图，画的正是灾民营的布置图谱。
云黛四下看了看，发现靠近一个角落处地上堆了一小片稻草，后面挂了一张小小的八卦太极图形，云黛见状心中一酸，这里应当就是张观主在灾民营中打坐修养的所在了。
张观主身为洛阳有名的高道，大高玄殿这样的大观的观主，虽然说不上锦衣玉食，但也决计无虞冻饿之苦。便是真的城外饿殍遍地，只要张观主愿意，城内有的是达官显贵愿意供养他。
可他却甘愿栖身于此……旋即云黛又想起两位道士所言，张观主羽化前似乎心有所感，早已立下遗书，若一日羽化便就地焚化，更是悲从心起不可抑止。
“咳……”叶克行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云黛的沉默，“云公子，这一遍看下来不知有什么示下？”叶克行此刻对于云黛已经是全然信任了。虽然见面前后不过一个时辰，但是云黛所表现出来的种种，让叶克行相信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远比他的年龄更加可靠，有了这样的认知，叶克行执行起裴耀卿分派的城外灾民营一切听他指挥的命令也就毫无芥蒂了。
云黛看着叶克行一时有点惴惴，面前这个人可不是父亲的部属，也不是李禅的手下，他是河南府数千不良人的统帅，令京畿一带绿林黑道闻风丧胆的不良帅，自己现在要向他发号施令？
“什么命令都可以么？”
叶克行眉毛一皱，想了想道：“当然，大尹的命令是，只要是灾民营内相关的事宜皆听云公子调遣。”
云黛看出叶克行是担心自己瞎下命令弄得他难做，但这个发现反而让她放松了下来。
云黛轻轻说道：“其实张观主整体布置的很是得宜了，除了刚刚巡视的时候提的几点，并不怎么需要大动。眼下最着急的，乃是尽快清点灾民营中现有的柴薪、米粮、药品、冬衣数目，与账册一一核对，这样才能根据眼下灾民的数量确定灾民营还能坚持多久。”
叶克行闻言有些犯难，云公子说的这些事情当然有道理，但是根本没法做，原因很简单：没人。
灾民营中最不缺的就是人，可是就如云公子所言，这些事情几乎都要识文断字，最不济也要通晓算术，识文断字的别说灾民了，连河南府衙门里除了官吏，识字的都少。
道士和信道的居士们基本能书会写，但和尚比丘里识字的就很稀罕了。识字的人本就不多，还都肩负各自的职司，不可能全都调来清点数量、核对账目；至于不良脊烂和禁军，那都是些不识字的老粗，这等事情万万指望不上。
何况叶克行的手下还得查查前天的凶案，哪有人来做这些事情？
叶克行出身军旅，最知道上传下达的要紧，这等难处若不让云公子知道，后面做的不好须撕理不清，当下把情况详细说了。
听叶克行说完目前的情况，云黛却笑道：“叶帅不必担心，自然有足够的人来做这件事情。”
叶克行所说的问题云黛之前在成德就曾经遇到过，成德当时的情况甚至还要不如洛阳：成德根本没有这么多的道士和居士过来帮忙，成德镇军要论识字比起禁军还要不如。
“敢问公子哪里来的人呢？”叶克行也有点好奇，这云公子难不成是神仙，撒豆成兵？这可比撒豆成兵还厉害，撒豆成士啊！
“叶帅有没有想过灾民？”
叶克行一愣：“灾民？”
云黛点头：“是的，就是灾民。”
见叶克行不解，云黛耐心解释道：“叶帅，这些人在这里虽然是灾民，但在家乡却大多是中产之家，尤以中户为多，上户也不在少数，除了务农之外，也有经商或者做工的，甚至识文断字的也有不少。他们并不是一群只能等待救济的数字，他们也是跟我们一样的人。”
叶克行有些不可思议：“云公子为何如此判断？”
云黛心里叹了口气：“我只是以常理推断，下户乃至赤贫之人，实在太穷困，一遇灾变往往九死一生，就算跑出来了，路上没吃没喝的，自然没机会能跑到洛阳……”
叶克行也是做老了事情，这道理一听就明白了：“对对对，确实如此。”
云黛想了想：“所以，劳烦叶帅吩咐下去，在灾民之中寻找识字能算的，派他们交错计数，这样也能避免有存心不良的人欺瞒谎报。”
叶克行一听也回过神来，对啊！这几万灾民，衣食住行全靠朝廷赈济也就算了，要是连日常管理都要朝廷来怎么看都不可能。叫他们自行操持不用怕他们不上心，只怕他们徇私舞弊，现在交错统计，互相没有利益纠葛，自然就能最大程度上解决此事了。
这个云公子的年齿虽轻，行事却思虑周详，当真是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