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三法司会审·夜还很长（四）……
原本宋璟见裴耀卿过来，还颇有些惴惴不安，裴大与吴王的关系满朝皆知，如果裴耀卿把自己的这些证据全都矢口否认的话，再参自己一本，那自己别说前途了，性命都得不保。
没想到，这裴耀卿来了之后，不仅毫无回护之意，还回答的如此狠辣，有了裴耀卿的证词与自己的两相对照，李禅明日怕就活到头了。
宋璟越想越得意：想想也对，自己那些情报不是凭空瞎编的，自从得知李禅开始查账以来，他就一直在派人暗中监视吴王，所有这些证据那都是他精心挑选再三核实过的。这等大罪，就算他裴耀卿跟吴王关系再好，难道还敢包庇谋逆大罪不成？没看他父亲裴相公都只能在一旁装睡觉不敢吱声么？
严厉之更是心中剧震，他虽也有过最坏的设想，可是这些话真从裴耀卿口中说出来，他还是难以接受。
而且此时要是别人说的还能说是要构陷吴王，可是这些话都是裴耀卿讲的，裴耀卿是什么人？吴王在集贤殿的至交好友，也是吴王的师父裴济裴相公的儿子，根本就可以算作是吴王一脉的一员大将了，他都如此反水，难道吴王之事都是真的？！
裴耀卿过来之前，他们三人讨论良久，汪直和他都是觉得，若真要论吴王谋反之事，那至少要有两件事情是他主动做的。
换句话说，只要这两件事情确有其事，他就无法辩驳，铁板钉钉的谋反！
第一，是他主动结交举子。
诚然，从法理的角度来说，身为亲王是不应该这么做的。不过严厉之觉得，这件事还是有转圜余地的。
无他，本来这次恩科为的就是重组东宫选拔人才，而吴王离京之前就是东宫最大的臂助。现在他回来，陛下暗中授意他为东宫拣选人才也是可能的。只要陛下有过这个意思，那吴王与举子结交就不算什么问题了。
至于宋璟所说言之凿凿的扬州云非墨之事，首先，云非墨究竟是不是真是吴王幕僚，不过只是宋璟的猜测而已，其根据一来就是两人有过行卷投递，二则就是曾经都在大高玄殿寓居，这两条真的论起来实在谈不上什么有力的实据。
况且严厉之还知道一件事情，此前太子党的薛霖已经给他打过招呼，借着兵部文会的由头考量了一下这些个才俊之士，尤其看重这个云非墨，还将太子赐的云影剑也送给了他。这意思是，他薛霖已经大大方方的向大家宣布，云非墨是东宫已然选中的人！
这种情况下谁再跟东宫抢这个人，那就等于是要跟太子为敌了。
至于说云非墨本人，严厉之也看过云非墨的行卷文章，虽然年轻率直了一点，但是并不愚蠢。既然若他早就和吴王一起谋大逆，又怎么会去参加薛霖的文会，还收太子那边送来的宝剑？
就算他真的什么都不懂真这么做了，吴王他也不懂吗？他真要谋大事还这么显眼跟东宫抢人，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不臣之心么？
既然这两条多少都有立不住脚的地方，剩下的，也就是严厉之最担心的：灾民营屯粮过多又账目不清，私选精壮演兵练阵。
前面如果还算是心迹之间的话，这两条可就是实实在在的“行迹已露”了。
但这两条实在太过于匪夷所思。以严厉之对吴王的了解，即使他真的要谋大逆，也不会做这么不过脑子的事情，直接在城外用食不果腹的灾民演兵？！
所以，严厉之必须叫来裴耀卿。
但是裴耀卿的三个回答令他彻底投降，现在看来，只可能李禅在河东三年苦修修坏了脑子，谋逆之事已是铁板钉钉了。
见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严厉之面色铁青。
裴耀卿更是一脑门子的疑惑：“不是，这是怎么了？某说错什么了么？”
宋璟此刻觉得裴耀卿这几句话已答，大事已定了！太常寺少卿的位置已经在向自己招手，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
宋璟对着裴耀卿得意道：“大尹，你既然你已经查明这些，难道还没看出来么？吴王殿下，在城外屯粮演兵，私下结交举子，勾连商贾，意欲谋反、谋大逆！”
“啊？！谋反？谋大逆？！”裴耀卿听完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说实话刚刚他过来的时候一来因为父亲和李禅都在没觉得会出事，加上后半夜人困倦的很，所以人是颇有一点昏沉的，此刻听见这两个罪名登时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不，不不……你们这是怎么审的？搞错了吧？”
冯谏故作惋惜道：“大尹，原本我们也是不能相信，可是宋少卿言之凿凿，加上大尹刚刚的证词，吴王殿下这些罪名已经很清楚明白了。”
“我说的？”裴耀卿下意识看向李禅，只见李二面色惨白如纸，正轻轻摇头。
裴耀卿连忙回想了一下，便知道刚刚自己那些话定是造成了歧义，急道，“这是从何说起？我刚刚所说并不是那个意思。几位应该是误会了吧？”
“误会？只怕不是误会吧？”宋璟叹道，“唉！朝中谁都知道裴大尹与吴王感情深厚，但是适才大尹红口白牙说出来的证词，严相公、汪廷尉还有冯中丞都是亲耳听闻。大尹应当知道，堂上的证词是不能改的。况且说的如此明白，又有什么好误会的呢？我们能理解大尹的惊讶和痛心，在下也是感同身受，吴王向称贤明，怎么离京三年竟会变成这样！”
冯谏更是连连道：“大尹远来辛苦，陛下那边对城外的案子也是严辞切旨，限期破案，现在既然已经把话问明白了，我们也就不耽搁大尹回去审案了。”
言语间就是要把裴耀卿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