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三法司会审·萧倩儿（三）……
严厉之以断案闻名，比起一般人细心得多，想了一会问道：“这中间只怕不只是宗正寺的事情吧？若只是宗正寺私发度牒，售卖牟利，河南府发现之后直接也就办了。况且要真是这样户部不会三年都没有又发现。这其中是还有什么隐情么？适才萧小姐也说了，宗正寺贩卖度牒所得，除了存档备查，其中款项的大部分都是要收归国帑的。是不是……”
萧倩儿忍不住暗赞了严厉之一声，身为一个并不精通账目数术的文官，对于这些事情能有着种认识实在是难得的很：“正是，我们查知河南府报来的消息之后，也核对了太府寺这边核来的宗正寺每年入库银两，还有户部每年度牒销籍的记录，发现了一桩奇事。”
“什么奇事？”汪直问道。
“户部销籍底档与宗正寺底档可以对应，但与河南府报来的出入不小；户部入账的税额与河南府的税金底档可对应，但是却与太府寺的入库底档有不小的出入。”萧倩儿冷笑道，“最后转了一圈，户部、河南府、宗正寺三家的账目、户籍难以全部对上，但是妙的是除了河南府那份账目乱的像是锅粥之外，户部和宗正寺的账目居然能够配平，看不出一点纰漏。”
汪直此刻已经被这些账目绕的头都晕了，只听懂了河南府的账目乱的像锅粥，因而问道：“那不会是河南府的账目有误？又或者这些才是假的？”
“河南府的账目虽然乱，但是户部整理之后虽有小讹，大体却都对应。况且河南府的底档，任哪一个懂得账目的人一看就知道这必然是原始账目，假冒不了的。”
汪直听萧倩儿这样言之凿凿一时也不好反驳，愣了半天才道：“萧大小姐说了这么半天，我实在是闹得昏了头。能不能请你说得再简单明白一些？”
“其实就是再简单不过的四本账。”萧倩儿微微叹了口气，伸出四根白葱一般的手指来，一一指着说道，“这是户部，这是宗正寺，这是河南府，这是太府寺。”
“户部掌握天下钱粮户籍的账目，理论上户籍总数与赋税总额应当是能够一一对应上的。户籍多了，税金就多，户籍少了，收的税也就少了。”萧倩儿指着食指道，“本来户部的户籍出入也不过就是出生离世，这是有迹可循的。”
萧倩儿又点到中指：“这时候宗正寺的账就出来了，因为宗正寺发放度牒的关系，户部的户籍就出现了除了出生死亡的另外一种变更方式，出家。出家人不再缴税，在户部的户籍上等若就是消去了。好在出家人获得度牒总要先交一笔钱，等若是提前把后面的税金交了，所以总体上对于户部的账目影响不大，短期内甚至应该是赋税上升的。可是这回却出现了宗正寺度牒发放过多，户部却没收到足额的税金的情况。”
“所以就是宗正寺出问题咯？”汪直长出了一口气，他总算是听明白了大概，“那这里面怎么又有河南府的事情呢？”
“首先宗正寺的账目上度牒并没有多发，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户部无论如何查不出问题何在的原因。这时候就看出河南府的账目的重要性了，仅河南府一地上报新增度牒销籍的人数，就已经远超宗正寺账目，而且以河南府的账目来看，所收税金最后户部入账的数字相差不大。”
冯谏厉声说道：“好啊！这不还是宗正寺的事情么？有了河南府的账册，不就可以来办宗正寺私卖度牒牟利，损公肥私了么？宋少卿，你如此行径，还妄图欺瞒法司，攀污吴王，用心何其歹毒？！明日就等着本官的弹章吧！”
这时候冯谏已然反应了过来，既然吴王已经搞不动了，自然要立马与宋少卿划清界限，一副痛心疾首为人蒙蔽的样子一定要做好。这次虽然搞不倒吴王，能把宗正寺的少卿拉下去也算一个收获。
“中丞，没这么简单。”萧倩儿强忍住嘲讽冯谏的想法，点了点最后一根手指，“如果只是宗正寺的事情，户部要查出来并不为难，也就不用等吴王回来才能查了，只要户部和河南府一对发现度牒销籍的人数不对，就能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况且就算宗正寺再肆无忌惮的卖度牒，一年卖上两千张，三年六千张折成税款也没有多少，怎么会在户部造成这样大的亏空呢？”
“那究竟问题出在哪里？！此事跟太府寺到底又有什么关系呢？”汪直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就算已经知道最后肯定是太府寺有问题，但是究竟哪里有问题就想不清楚了。
“国朝制度，户部理账、配给，太府寺收纳钱粮仓储。简单来说就是太府寺管入账，户部负责分发。既然地方的税款已经因为户籍人口少了而不能足额上缴，那为什么每年太府寺交到户部的账册还是足额呢？”萧倩儿反问道，“若是真的足额入库，那为什么朝廷需要调拨的时候国库又没有钱呢？”
“这……”
“我们清查之下，发现问题实则出在了太府寺。各地交给太府寺的钱粮已是不足，但是太府寺内有人在为宗正寺遮掩。硬生生将这账目配平了。所以就出现了账目上有钱，但是国库却已经掏空的情况。”
“太府寺这样做岂不是太蠢了？”严厉之忍不住道，“此事只要打开国库一看不就能查清楚么？”
“一来国库这两年并没有开库清查，二来连年征战，损耗极大，稍微做做手脚也能遮掩一些；当然最大的倚仗，还是太府寺似乎有别的生财之道。”萧倩儿冷笑道。
严厉之几乎站了起来：“太府寺？！生财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