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冥冥之中有馋虫指引着我，只要你们开小灶，我肚子里的馋虫必有感应，哈哈。”三人边吃边说，大多时候是小陈和小季插科打诨，郭景生调解，也许是他们同龄人有更多的话题，彼此之间更容易熟悉一些，对上郭景生，说话就正经八百了许多。
“郭老师多吃一点，你别跟郭老师抢！”小陈给郭景生夹了一筷子菜，筷子头顺势敲到小季的手背上。郭景生不禁莞尔，分别给俩年轻人夹了菜，问道：“小季，婚事定下来了吗？”
小季老师最近在商量婚期，预备腊月结婚，所以匆匆忙忙的，给人一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感觉，不找他的时候他就在那儿，有点事儿找他，十次有八次是找不到的。今天一天就没见他的人，赶晚雨停了，他才急急回到学校，明天是期末考试，他可不能迟到了。
“已经请人看日子了，说是年前有三个好日子，还没确定哪一个。”
“还用挑吗，定最近的那个就好，免得有些人等不急，天天往人家姑娘家跑，死皮赖脸的，嘻嘻。”小陈故意逗他。
“谁天天往人家跑了？统共才去过两回。”小季嘴里塞得满满的，说起话来嘟嘟囔囔听不真切。
“你看才去过两回，就把人家织的毛衣穿在身上了，那新鞋垫子也是人家的手艺吧？这要是再多去一回，还不把人给领跑了？”小陈继续调笑，一点儿也没有放过小季的意思。
小季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咽掉嘴里的饭，又喝了一口汤，才慢条斯理地回驳她：“也别光说我，你偷偷摸摸织的毛衣，穿到谁身上了？老实交代吧，邹老师咋追你的，要我学一遍？”
小季说的邹老师，是红土小学那个邹显老师的儿子邹大成，他长得倒名副其实，人高马大的，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样，看背影倒是颇有几分英气，一转身，背影提上去的印象分就刷刷刷地退下来了，实在太丑了。他爸他妈虽然其貌不扬，却并不是丑得吓人，他刚好继承了那俩人所有的缺陷，淡眉三角眼，塌鼻阔嘴巴，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会无端令人遍体生寒。
他比郭景生小几岁，婚事上却十分艰难，这也是当初在红土小学他爸妈看不惯郭景生的原因之一，郭景生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既是正式教师，又有妻有子，不比较倒还罢了，若稍稍一比，这位临时工小邹老师就被郭景生比成了个渣，当父母的天天看着郭景生，忧心着孑然一身的儿子，心情可想而知。真是咋看咋碍眼。
小邹和小季小陈还有一个小王是同时进入中心小学的。甫一进校，小王就得了校长的青眼，三个月后成了校长的儿媳妇；小季的对象是家里给查访的，也见了面彼此印象还挺好，互相赠送了礼物，已经谈婚论嫁了；小陈是四个人里最活泼的一个，走到哪儿都不冷场，喜欢她的也大有人在，但她一个都没答应，她才十八岁，正是花朵一般的年龄，她说不急那是真不急，她的相貌不输人，又有正式工作傍身，岂能愁嫁！
只有小邹还无人问津，一方面是他的长相不讨女孩喜欢，别人给他介绍的女孩也不少了，统统见光死，见面第二天就托媒人拒绝了。
真是家有良田千顷，不及一张俏面孔啊。
另一方面，他们一起来的四个人，人家三个都是师范毕业的学生，经分配进校的正式职工，就他小邹是他爸求了不知道多少人才聘入学校的代课教师，这一点在找对象时又为他扣了不少分。
他喜欢小陈，也表达过那个意思，他爸妈还专门从红土小学跑到中心小学来看小陈，颇有相儿媳妇的架势，可惜小陈对他从来不假辞色，她那张嘴，也只有在郭景生面前才乖巧一些，其他人要听她一句顺耳的话，可是不容易。
听见小季反唇相讥，小陈一反常态地没有驳回去，她确实织了一件毛衣，但并不像小季说的穿到了某个人的身上，而是深深地压在箱底，那件毛衣，注定难以送出去。
“瞎说什么呢！我哪会织什么毛衣啊！吃饭，吃饭。”小陈的声音高猛地拔高了，一个劲儿地往小季碗里夹菜。
她非同寻常的殷勤惹得小季哈哈大笑，却令郭景生多看了她一眼。她的反应颇有些掩饰的意味在里面，郭景生隐约记得有一次去她宿舍，她慌慌张张地把什么压在了枕头下，那露在外面的似乎是织毛衣的竹签子。
女同志基本上都织毛衣，闲暇时人手一件，边织边聊，互相学习新花样，交换一下心得体会，跟教研似的，郭景生见多不怪，只是不明白小陈有什么可避人的，后来一想，年轻姑娘织毛衣一般都是送给对象，她害羞也是正常的，便不再多想。他自己，未婚前一年就穿上田妞特意织给他的毛衣了。
“你说的是小邹？”郭景生问小季，眼神朝小邹的宿舍示意。
“可不是小邹？对咱小陈老师可真是掏心掏肺啊，那会儿老郭你还在红土小学呢，你那同事——就是小邹的爸领着他老婆，都跑来相看了，差点就把咱小陈老师给拐跑了。”
小陈瞪了小季两眼，见他还说，拿筷子敲他：“饭还堵不上你的嘴，话真多，简直就是个话痨，真是太讨厌了。”骂着小季，眼神却小心翼翼地看郭景生，郭景生沉默了一下，看着小陈道：“小邹就算了吧，以后嫁过去，他爸妈不是好相处的人，你多看几家，好小伙子多着呢。”
小陈抿了抿嘴，喉咙里低低地应了一声，埋头专心吃饭。
“对对对，听老郭的，他是你偶像，偶像的话你还能不听吗？”小季以为小陈害羞了，便插科打诨转移了话题。一顿饭在小季的大嗓门中结束了，谁也没有注意到窗外多次经过的身影到底是几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