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漓起了个大早，赶在所有人之前，偷偷摸摸溜进了高一的教学楼，他站在走廊上往里看，仕兰中学实行的是35人小班制，每一个教室都是正正好的三十五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放了学生的课本、笔袋、练习册或者是其他一些私人物品。
林漓推门进了科创班，大摇大摆直接走到讲台上，对照座位表仔细查找起来。
没有。没有林彦的名字。
林漓忍不住叹了口气，略带惆怅回想:昨天在福利院问遍了所有人，也只是得到了同样的回复。
果然不是那么容易能找到的……
“你找谁?”
多半是早到的学生，林漓随口敷衍了一句，正打算开溜，“不好意思，走错班了。借过。”
却不知道黑发的男孩站在门角观察了他好几分钟才笃定来者何人，他和林彦长得不是很像，“你是林漓?”
林漓这才转过头去，看清了对方的脸，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冷面……咳、楚子航…学长?”
“换个地方说。”
“学长，我只是走错班级，不至于还要说教吧……”
林漓有点牙疼，想着要不干脆从后门直接跑路，给年幼的楚子航一点小小的震撼，可很快他就熄了这个捣蛋的念头。
楚子航退后一步，用嘴型挤出了两个字，“林彦。”
林漓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
他们站在楼道转弯的小天台上，能清楚看到左右两侧的楼梯口，楚子航开口解释道，“教室有监控，不是说话的地方。”
“你认识我哥?”
话刚刚说出，林漓忍不住轻啧了一声，显而易见他问了个蠢问题，按照路明非的说法，林彦和楚子航一个班，怎么可能不认识?
“嗯。”他轻轻点点头，“那天下雨天我顺路送他回家……我们……在……遇见了……他和……好像认识……”
“你到底在说什么?”
林漓愣住了，从刚才起他只能看到楚子航翕动的嘴唇，听到一个长句里稀碎的字词。
“我们遇见了……你哥在和……的对峙里救了我们……”
楚子航皱着眉眼，又重复了一遍。
刺啦——又来了，林漓直愣愣地盯着楚子航上下翻动的嘴唇，可他一点口型也看不出来，像是被打上了马赛克，又像是在诉说异世界的语言。
“我说!听不到!”
楚子航也愣住了，连忙问道，“等一下，你说听不到是指……字面意思上听不到?”
“对!”
林漓松了口气，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奥丁的影响能这么大，甚至能直接控制语言。
“这怎么可能。”
林彦的东西是消失了没有错，但是他和男人还记得那个雨天的每一幕，甚至在那个晚上，乃至后面几天复盘的时候，都不存在这样的……他们那几天都说什么了?
楚子航猛然发觉自己想不起来和男人都说了些什么，男人坦白了混血种的世界，与龙王之间的仇恨……对没错，这些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可他们一开始在谈些什么?他们又是谁先开的口?……这些他都想不起来，好像有个小偷悄悄偷走了他的记忆。
“我明白了。”
看着楚子航红转白又转红的脸色，林漓一脸莫名其妙。
“看来这件事情还不能告诉你。总之，你有个哥哥，叫……林彦。”
他似乎是做出了决定，在喊出那名字时悄悄放低了语调，轻得林漓差点没有听清，仿佛墙壁之外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虽然现在所有人都不记得他了，但他是个好人……”楚子航纠结了一下用词，最后安慰他道，“没关系，我会把他带回来。”
“我不记得了是没错，但这是我哥。”林漓目瞪口呆，“要带，也是我自己带回来。”
楚子航平静地说道，“好。”
可这听上去更像是宽慰小孩子的说法。
林漓要发狂，他和楚子航简直就是牛头不对马嘴，各自坚持自己的。他是知道这些混血种们一个比一个疯，怎么还能一个比一个犟。
而且他一点也不想楚子航去找奥丁，到时候再把自己折进去，路明非不光要顶着取代楚子航的经历，还要献出四分之一的生命，最后悲剧地发现面具之下是自己的亲亲好学长，人生简直惨出银河系。
“总之，我不管你想干什么，情报共享没有问题吧?”
林漓放弃了，不管是哪个年龄段的楚子航都轴得要死，认定的事情十匹八足的斯雷普尼尔拉断腿都拽不回来。
“可以。”
至于哪些情报能共享，这其中的操作空间就很大了。
至少在没有确定林漓也是混血种之前，有关龙族的信息，楚子航是不会透露的。
15岁的楚子航在无意间已经颇有厚黑学的基础。
—
“早啊，路明非。”林漓背着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吃包子不?刚买的，还热乎。一块钱五一个的肉包呢。”
“早!”
路明非早上只喝了粥，正饿得慌，两眼发绿扑了过去，美滋滋地往嘴里塞说道，“你和你哥一样都喜欢给别人搞投喂，这是个好习惯，以后多多保持。”
林漓站在他背后，温柔地问道，“哦~那他都给你吃什么?”
“不是去年运动会吗？你去跑1500和3000了，你哥来班里加油，坐我旁边。不是我说啊，你哥那兜可真神奇，要什么有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塞进去的……难道我们这届仕兰换校服供应商了?……这肉包好吃，还有汤汁，我能再吃一个吗？下次、我请你喝Ad钙奶。”
“可以啊，你继续说。”
路明非开开心心地又往嘴里塞了一个，“后来一问，才知道你哥校服兜破了，没补，连着校服后面网纱了，难怪空间这么大……哎、我好像也没吃什么，就一包辣条，两包跳跳糖，一瓶罐装的可乐，还有……还有两包鱼豆腐和半根烤肠。林漓你作业没做完?在写什么呢……”
“嗯、嗯，一包辣条，两包跳跳糖，一瓶罐装可乐，两包鱼豆腐和半根烤肠是吧?”
“我还能写什么?当然是写你的欠款啊？”林漓点着头重复了一遍，重重得合上了本子，捏着转过头来一脸惊悚表情的路明非的肩膀说道，“吃的很好，就是路明非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性，那都是给我的?”
“别别别，你哥给我吃的!”
“那行，我们算算其他的。最近的一次就在昨天，7月7号不交作业一次，抄作业一次。7月1号建党节手抄报没画，帮忙糊弄一次……”
路明非只觉得手里的包子也不香了，弱弱争辩道，“昨天我只抄了一次作业，你怎么能记两次……”
“得了吧，你的数学作业是自己做的吗，你分明是抄柳淼淼的，撑死算个答案的搬运工，那能算交吗？”
林漓白了他一眼，从袋子里翻出个青菜包塞进嘴里，“吃完了?吃完就赶紧进去，午休我有事情跟你说。”
—
同样的蹲法，不同的位置。
路明非和林漓这次待在教学楼底下的空教室里，开着空调窝在出风口，有人来了就第一时间关掉空调，只是一个抬手的距离非常方便。
路明非翻着塑料袋里的零食，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讪讪说道，“不会还要记账吧。”
“这次不用。”
林漓脸色忧郁，挑了块猪肉脯塞进嘴里咀嚼起来。
“好耶!”
路明非这下可以放心大胆地挑贵的吃了。
“还是老样子，都说没有见过我哥。”林漓叹了口气，然后从校服兜里拿出来一本暗红色的银行存折，在路明非眼前晃了晃，“但是我回去找到了一本存折。”
“不是你存的奖学金?”
路明非往嘴里塞了根长鼻王，咔次咔次往下掉着渣。
“我还有一本。”
林漓默默往后挪了挪。
“首先，因为我懒，所以没有用两本存折的习惯。”
路明非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自己懒说的这么义正言辞的。
“其次，里面带角的小额存款太多了，我喜欢存整钞。”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存折的密码非常不可思议……”
“路明非，你看你吃都吃了。”林漓裂开了嘴，“放学陪我去趟银行呗?”
“你这些东西不会是拿你哥……”
路明非突然有点吃不下去了，有种拿人家遗产去挥霍的的微妙负罪感，然而更多的是上了贼船的懊悔。
“想什么呢，这可都是拿我的小金库买的。”
林漓瞅了路明非一眼，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且，我……需要有个人帮我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