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漓你不是说……”芬格尔咽着口水，不自觉地往后退，“今天下午才出院吗？”
“是啊。”林漓慢慢靠了过去，“要不是我出院，都不知道你在网上卖我照片。”
“战损风是吧？清冷感是吧？破碎系是吧？”林漓的黄金瞳已经亮了起来，“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有文化？”
“兄弟这不是生活拮据吗？”芬格尔马上就投降了，“正好手头上有点你的照片就……“
“拿出去救急了……”他被林漓一瞪，声音瞬间就低了下去，在心里感叹不愧是S级血统，压迫感是真的强，“我也卖路明非的照片了！不信你问他！”
此话一出，芬格尔霎时便感到了后悔。自从林漓进到他们的寝室开始，他们两个人的视线就从来没有对上过。
“……”
在旁边给自己脸上贴膏药的路明非手上一顿，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这都叫什么事情啊……芬格尔挠挠后脑勺，不太明白他们的关系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拧巴。
按理来说，死里逃生、并肩作战不是迅速提升感情的最好途径吗？
也多亏了他从来都没有当着路明非的面说过类似的话，不然路明非肯定要炸掉整个地球，“我最多只是个看客！我没帮上任何忙！”
现在搞得跟冷战期的小情侣似的，芬格尔马上意识到了自己打的比喻一点也不恰当，嘴里“呸”了几声。
“你怎么这么不讲卫生。”吓得林漓迅速离开了原来的位置，一脸嫌弃地开了口，“你以后跟我说话，记得离我远一点。”
芬格尔觉得自己简直要委屈死了，操心他们的兄弟关系算了，现在还要被林漓打上“不讲卫生”的邋遢标签。
“路明非，有空说话吗？”林漓突然问道。他没特意转过头去问，仿佛只是在询问今天天气怎么样，语音语调也像平常一样，没什么变化。
“……现在不行。”路明非犹豫了一下，很快就注意到了对面挤眉弄眼的芬格尔和林漓周围瞬间冷却的气场，“我待会还有三个小时的散打课，我们可以晚一点再说。”
路明非抿了一下嘴唇，“等我去找你。”
“好。”林漓回复道。
“真兄弟没有隔夜仇。”芬格尔一副活过来的表情，笑得跟个老树开花似的硬挤到林漓的身边，也不管林漓嫌弃到极点的表情。
“明非你就安心去吧。”芬格尔搂住了林漓的肩膀，义薄云天地豪爽说道，显然一副照顾朋友的热情口吻，“我会照顾好林漓的。”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路明非皱起了眉眼，没好气呛了他一句，“还有你别碰他的肩膀，他伤还没好。”
“不用你照顾。”林漓也心累的厉害，他可不敢和芬格尔这个不靠谱的待在一起，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又想出点什么新的歪点子了，卖照片能卖那么多份也是个奇才。有的明明是同一张照片，林漓不知道他到底给自己上了什么奇怪的滤镜，阴暗的濒死感瞬间就出来了。
“我回自己的寝室。”林漓扒开了芬格尔的手，充分表达了自己并不想和芬格尔在一个寝室的意愿。
“咦、咦！”芬格尔傻眼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转眼之间整个寝室只剩下他一个人了，撕心裂肺地悲鸣了起来，“你们不能留我一个人啊！”
“晚上见。”擦肩而过的时候林漓轻声说道。
“……晚上见。”路明非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复林漓。
继续冷战下去，他们之间的隔阂只会越来越大。
至少路明非没有和林漓决裂的打算。
—
你可以的，路明非。
路明非站在林漓寝室外面的走廊上，心底忍不住为自己加油呐喊。他觉得自己在这个月里成功塑造的硬汉形象，在见到林漓的那一瞬间全盘崩溃了。
路明非决定继续保持自己高冷的形象，他轻手轻脚地握住了把手，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行为相当多余，因为门没有锁，他随时都可以直接进去。
他四处打量了一下房间，还是和上一次进来时一样的布局，倒是兰斯洛特和林漓换了床位，估计是为了方便林漓养伤。也多了些零散的小东西，有一个装着若干信封的小盒子，也不知道里面都写了些什么。还有随意放在桌边小桌上的医疗箱，里面的纱布和碘伏静静地躺在原木色的圆形小桌上。
路明非有一瞬间仿若隔世，像是回到了3E考试的前一晚。他还记得那一天晚上，兰斯洛特帮他开了门，请他喝了一碗花茶，他来找林漓借钱……路明非这才想起原来自己还欠着林漓一笔金额不小的欠款。
现在兰斯洛特也不在。房间里只有路明非一个人，他可以随便坐，可以坐他们的位置，甚至可以坐到林漓的床上。还没等他决定到底要坐在哪里，林漓从浴室间走了出来，路明非回到过去的错觉更强烈了，因为当初林漓也是同样从浴室里走出来，甚至擦头发的毛巾都是同一块。
很快，路明非的眼睛像是被烫了一下，迅速移开了视线，不敢去看林漓身上露出的缝合线。
他问道，“你怎么不锁门？”
“看了看时间，你差不多要来了。”林漓随口回答道，他头顶上顶着一块毛巾，正抬手胡乱地擦拭着半湿的头发，“就没锁。”
“那你怎么洗澡了？”路明非给林漓让出了路，藏在刘海之下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林漓的伤口比他想象的还要长，从小腹一直延续到肩膀，“医生说可以碰水了？”
“早就能碰了，不然我身上都臭了。”林漓随手把毛巾挂在了床头，用挂在脖子上的大浴巾抹去了脸上的水痕，闷声回复道。
“哦、哦……”路明非胡乱应了两声，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声音也拉得很长，像是有人在他嘴里塞了个xJ大红枣，“那……那你怎么不穿衣服？”
“想对我耍流氓？我警告你，我可是有很多妹子喜欢的。”路明非没忍住又开始说起了烂白话，殊不知道内心里的他正疯狂尖叫，这几句话烂的他想捶墙，“这个月我收到的情书，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个个都是肤白貌美、身材高挑的大美女和小美女。”
“一个月不见，你脑补的功力倒是大涨。”林漓没忍住，笑出了声，“一看你这个样子，脑残粉就没少吃。”
他们像是回到了以前，什么都能说上几句。曾经他们有很多个这样的时间，在无聊的闲聊中荒诞度日。有一刹那路明非感到了难以描述的愤怒，他不知道为什么林漓还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继续和自己做朋友。然而他又像个被人戳破的气球瘪了下去，因为林漓做的没错，就像诺诺说的那样，他确实弱得厉害，和林漓、楚子航比起来，连当后勤的资格也没有，只能在外面眼巴巴地看着。
“没穿衣服是因为我待会还要上药。”林漓突然说道，他的声音很轻，却在一瞬间把路明非拉回了现实，路明非不说话了。
“怎么突然哑巴了？”林漓歪了歪脑袋，他笑着问道，“不帮我上药吗？”
“后面我涂不到。”林漓把纱布和碘伏塞进了路明非的手里，他说，“帮帮我，路明非。”
路明非一下子愣住了。大毫升装瓶装的碘伏液体在他的手里左右晃动，现在他有一种被响铃击中的幸福感，走在路上平白无故中了五百万也不过如此。
那个死较劲的林漓居然服软了？居然向自己求助了？
路明非正襟危坐，努力不让自己去想更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是忍不住在林漓背后咧开了嘴角。
或许从某种角度来说，可以当作是林漓对他发出的组队邀请。还没来得及等路明非心猿意马，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林漓扯下了身上的浴巾，路明非第一次看见了林漓的伤口。
从小腹一直向上贯穿整个胸膛的巨型伤口，即便经过了手术线缝合，也能看出当初林漓到底受了多重的伤。密密麻麻的缝合线歪七扭八地在他充满力量的后背蜿蜒，像是一条丑陋的白色肉虫贪婪地爬在上面吸食他的血肉。
路明非闭上了眼睛，不用再看，他也知道同样的缝合线，在林漓的胸膛上还有一条。同时他拿着棉签的手在抖，他搞错了，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拿棉签。即便是经过加长的医用棉签，其长度和林漓的伤口相比也有着天壤之别。与其一根根用棉签帮林漓消毒，不如他忍一下，整瓶倒下去才是最好的方法。
“把医用棉球给我。”路明非睁开了眼睛，冷静地说道。
“给。”林漓给他一大袋医用棉球，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小心别弄到我床上。”
路明非带着医用手套，在配套的金属消毒容器里小心翼翼倒出了100ml的碘伏，他估摸着应该不太够，但好在林漓买的碘伏都是大容量的。接着他用镊子把棉球按了进去，白色的棉花一点点吸起了紫黑色的液体，他有点心疼地问道，“很疼吗？”
“疼啊。”出乎意料，林漓的声音居然是闷闷的，他慢悠悠地说道，“我也是人啊，会疼不是很正常吗？”
路明非微微一怔，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林漓喊疼，他居然有点开心。像是看到一个别扭的孩子终于愿意开始吐露自己的感受，他欣慰地说道，“知道疼就好，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继续用自残的方法？”
“干嘛不用？”林漓的语气轻松了不少，殊不知背后路明非的脸色彻底阴沉了起来，“真的打不过，当然继续用。”
“能搞死一个算一个。”林漓兴致缺缺地说道。
“那我先弄死你吧。”路明非磨着后槽牙，毫不客气的把棉签按在了林漓的伤口上，果不其然听到了林漓止不住压抑的急促吸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