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察觉到自己的手指都在颤抖,脚尖已经麻木,她的全身都在阻止她走进那场大火。
她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眼仍然坐在地上的“盛青羽”,他依旧对她这边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他的动作是那么的真实,她突然想起曾经对他胸口的伤痕表示过疑问,而那时的他,含糊其辞,并没有告诉她实情。
现在她看到的这一幕,便是那些伤口的来源。
不知是想到了这一点,还是因为火焰的灼烧,还是因为现实世界的溺水,她的呼吸变得极其困难。
她用力摇晃越发昏沉的脑袋,扭动脚踝,抬起依然不能自然动弹的双脚,走进了火海。
如果说海浪让人类恐惧,那比海浪更可怕的,是火海。
她甚至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砰砰声,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皮肤被高温一寸寸地包围,吞噬。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还未流至嘴角,就被火舌卷走消失不见了。
她的身体好疼啊……
她很想闭上眼睛,至少可以不用直视自己的噩梦。
可是不行。
只有把眼睛睁开,睁得大大的,直到可以看清楚这眼前的一切。
她很痛。
也很怕。
但是……
想要走出梦境,必须直面恐惧。
她又往里面走了几步,向她的恐惧又靠近了一些。
越靠近高塔中央,火焰的温度就越高。
偏橘的火焰深处,一抹明亮的红色正一点一点地闪烁着光芒。
白无幽不由自主地朝光亮处走去,一步一步,似是被它给吸取了魂魄。
亮光仅仅几步之遥,她站在它面前,认出了它。
是从冥界开始就一直跟着她的红珠。
不过,鉴于门外的“盛青羽”,她觉得红珠出现在这里应该也是幻象之一。
尽管如此,鬼使神差下,她还是把手伸向了红珠。
手指已经在大火烧灼下脱去了外表的皮肤,森森白骨即将暴露。
疼到撕心裂肺的白无幽已经失去了触感。
可指尖触碰的那一瞬间,她还是察觉到了。
她可以触碰到红珠。
它是实际存在的。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她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扑上前去,将红珠尽力抓在了已经露出白骨的手掌之中。
水里,漂浮在水中的白无幽倏地睁开了双眼。
她醒了!
喉中的烧灼感没有任何缓解,她根本无法在吸入很多水之后继续屏气。
然后令她惊讶的是,在她身上有所有溺水之后的反应,可她还是没有死,她可以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
这是她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可以做到的吗?
这一点暂且不论,她现在最需要考虑的是,她该怎么出去。
双脚有抽筋的感觉,但双手还可以活动。
她摆动双手,将自己的身体转了个方向,努力睁开疼痛发胀的双眼。
水中黑乎乎的,没有一丝光线。
除了,一道遮掩不住,迫不及待想要从她手指缝隙跑出来的明亮红光。
似乎是在提醒她。
翻过手掌,她的红珠紧紧地被她握在手中。
利用红珠爆发出的如天光般明亮的光线,周围的一切都暴露在了她的眼前。
这个地方不算宽敞,距离她一臂距离的地方,有厚厚的墙壁触感。
墙壁处于水中,应该是长了水草苔藓之类的东西,滑腻腻的,她可以用双手撑住墙壁,却没有办法爬上去。
而且上面黑乎乎的一片,没有一丝光亮,根本就不像是有出口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还活着,可难受的感觉没有丝毫缓解,只有加剧。
她越来越难受,上面上不去,下面她也没有那个能力下去。
喉咙像被火烧一样,她一只手无力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拿着焕发亮光的红珠,向上挥动着。
有没有人,能够看到她啊……
人一倒霉,从来就不会只有一件事。
只是她没想到,第二件倒霉事会来得这么快。
她忘了,这是在水里。
水里,有仅次于火焰,这个世界上第二令她胆寒的东西。
她还在向上挥动手臂呼救,浑身猛地一颤。
好冷。
比水还要冷。
接着,她感觉有东西攀上了她麻木抽筋的小腿。
她瞬间想到了那是什么,用力蹬腿。
那是水鬼!
然而,穷途末路下的她做的都是无用功,别说她现在手无寸铁,就算有,就她这溺水状态,还能与水鬼作对不成?
眼看着自己被一步步拉入深渊,她想着要做些什么进行自救。
水鬼通常处于水中,特别是阴暗不见一丝光源的水中。
那么,如果她在其中加入一些光线呢?
明亮的光线。
比如说,她刚才为了方便双手攀爬,而被她放入口中的红珠。
她张开嘴巴,释放出红珠的光芒。
一瞬间,乌黑阴暗的地方如白昼一般,借着光亮,她一眼就看清了脚下的水鬼。
青白色的脸,咧开的嘴角一直延伸到耳朵,露出嘴里尖锐锋利的牙齿。
头皮上面稀稀拉拉地挂着几撮头发,在水里漂浮,从白无幽这个角度望去,可以看见头发之间裸露的头皮,苍白的头盖骨在水的映照下,会像蛆虫一样蠕动。
她忍着恶心与不适继续探测,发现在红珠的光芒照射下,几只水鬼看似害怕地松开了。
奏效了!
见此她心中有了一个主意。
她闭上嘴巴,让水鬼重新攀附上她的小腿,故意引导它们拉着她往水下走。
越往水底就越黑暗,她时不时地就会张开嘴巴,低头看看脚下的情况。
来回几次,她终于来到了最底端。
如她刚才所猜测的一样,狭窄逼仄,四周围成一个圆圈,上有青苔绿藻。
这是一口井。
既然上不去,她就想找找下面有没有路。
幸运的是,在这口井的最底端果然有一个口子。
洞口不大,刚巧能容纳她一人。
井壁狭小,她没有办法转身进洞,只能以双脚入洞。
一进洞,她就发现自己原本就困难的呼吸,因为这段更加狭窄的路,变得气息奄奄。
怎么办?
她觉得自己撑不住了。
酸困至极的四肢致使她无法继续爬行,她停下了动作,沉重的眼皮压下之前,苦不堪言又短暂的一生若走马灯般在她的脑海里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