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手机在震呢！”
我和艾小鱼嬉闹到一半，她指了指沙发上的手机对我说。
我放下抱枕，见来电显示的是梅姐，我拉开了阳台的门。
“喂～”我态度恭敬地对着话筒，“梅姐，你找我有事？”
“陆星，你怎么突然辞职了？”电话那头，梅姐的语气甚是关切。
“嗯……”我有些不好意思，做了沈阔的女朋友就辞了工作，说出来总归有些不体面。
梅姐叹了口气，对我说：“陆星，这是你的决定，我自然无权干涉。不过，总要有些手续该回公司办一下，公司给你租的公寓也需要你签字终止合同，其他七七八八的工资要和财务结算，另外公司的工牌和工位都要腾出来……总之，你下午有空的话，来一趟公司吧。”
我顺从地点点头，对着电话说了句“好”。
在去往公司的一路上，我都祈祷不要和周董碰到，可偏偏天不遂人愿，一出电梯就见到周董前脚踏进公司。
我步子一顿。
周董如有感应，停住了脚步。
他回头看到我：“陆星，你终于来了。”
“嗯。周董。”我尴尬地笑笑，不太懂这个“终于来了”是什么意思。
周董的目光迅速地绕着我的周身对我打量了一遍，并礼貌地抿唇笑笑。
我只觉得窘迫极了。
此刻的我已被沈阔改造成了他喜欢的样子。
名媛风？
或许他们这个圈子的女人都是这种风格，就像被周董的前女友泼了咖啡的那次。
如今我成了另一个她，洋装、高跟鞋、名牌手袋，就像个做工精良的艺术品。
“来我的办公室。”周董对我发号施令。
“哦……”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答应下来。
一瞬间，我讽刺地想到了巴浦洛夫的狗。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突然有些丧气地想，沈阔我是斗不过的，我斗得过周照吗？依然斗不过。
即便已经不再是他的下属。
不过也是最后一次了，我想。
做完心理建设，我踏进周董办公室，他突然把手机丢到办公桌上，又将老板椅转了一圈背对着我。
“帮我处理一下微信。”他说。
我：“？”
三秒过后，我把手袋放在椅子上，拿起了周董的工作手机。
他听到动静，转了半圈正脸对着我。
“汇报吧。”
我眼睛快速的掠过红点，我突然发现，读工作微信已经成为了我的肌肉记忆。
只需要看开头几行，就知道是某个庆典，还是某个会议，还是某个晚宴要请周董去。
再有就是“我能不能”、“我想”、“假如”、“你有没有”这一类的，一律会被周董视作是骚扰短信的，也不必汇报。
直到我的视线扫到某个熟悉的名字时，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开始汹涌翻腾。
神户女生：“周董，我上次寄给您的简历您收到了吗？我什么时候能来您的公司实习？”
这一看就不是初次联络，我往上看了几条，合并起来，我纵览了全貌。
周董已经同意了女生的实习申请。
于是，我把该条短信重点汇报。
周董听完，打断我道：“那个女生，你还有印象吗？”
“她叫曲琳。”我脱口而出。
不是我记性好，是她让我印象深刻。
周董笑了笑，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帮我备注她的名字。”
我照做。
我输入曲琳名字的时候，周董一直盯着我看，他手机输入法好几种，我切换了几下才找到，心里却急了……
“你不高兴？”周董抱着胳膊看我。
他比沈阔高且壮一些，站在我身边的压迫感和气场也因此更强一些。
“我没有。”我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他，这才发现，他离我很近，身上的檀香味幽幽沁人心脾。
我不动声色地准备汇报下一条。
周董却仍停留在上一个话题：“你刚才的手指敲得很响。”
他学着我的样子用指甲叩着手机屏幕，笃笃、笃笃……
我没法念了，他的指腹将信息全挡住，还按着进度条在乱滑。
我微微皱眉，隐忍着，他生气我突然的离职，他现在要耍我出气，我也只能忍着……
良久，他从我手里拿过手机，坐回办公椅里，拿椅背对着我。
“我不接受你的辞职。”他说。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冷静地问。
“你就当我在弥补我曾经的错误。”他的声音从椅背后传来，“公寓不用退。一切离职手续都不用办。这是我的决定。”
我顿时傻眼，从来只听说企业逼员工主动离职的，却没听说过还有老板押着不肯给员工办离职的。
“周董，我能不能知道是为什么？”
“你不用知道。”周照把椅子转回来，他看了看我说，“难道你不希望给自己留条后路？”
我嘴硬道：“我不需要。”
周董轻蔑地笑了笑，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笔转了几下，他的转笔技术不好，笔几次三番敲落在皮桌垫上发出不规则的啪嗒声，惹得人心烦。
“真的不需要？”他挑了挑眉，话锋一转，“我听说你想做自媒体？”
我皱紧了眉头。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圈子很小。沈阔买流量的数码技术公司同我们公司也有业务往来。”
周照伏案向前，目光锐利逼视着我：“向你透露个商业情报。那个公司要进军数码设备领域，正在通过L投行融资。”
我的心情难以言喻，沈阔给我的感觉就像太阳，虽然灼热，但每一寸光线照过的地方都无比赤忱坦荡。
可是周照却像月亮。
你永远在迷雾中，隔着朦胧看不清他真实的意图。
“我觉得你需要我这条后路。”他抛下这句话，转过椅背，“你想要走的话，现在可以走了。”
我提着包，满腹心事地走出写字楼。
我的离职手续当然没有办成，我拦了辆车直奔员工公寓，密码锁甚至没有换。
我慌张地在公寓里逗留了半小时，将七七八八的杂物一股脑儿装进了一口破行李箱里，走之前，我扫视了一眼屋子。
我突然从桌上抽出一沓纸巾，叠得厚厚的，写上了我的告别之语，用的还是沈阔送我的原子笔：
我走了。请帮我退租，谢谢！
陆星。
我想了想，又加上了日期。
x年x月x日